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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丈夫的话,帮忙照顾他战友母亲五年。
一直到两人从部队回来,才知所谓的战友,是他暗恋多年的文艺兵军花。
那天回家,我放下操劳十年的家务,重拾未完成的研究。
早就习惯了我伺候的家人不满:
“他们干的是光荣的大好事。”
“你反正在家没事做,帮忙照顾照顾怎么了?”
在我执意离婚时,更是大放厥词,说我离不开这个家。
他们忘了,辞职前我也曾是东区医院的脑科医生。
习惯被伺候的白眼狼认不清我的价值。
可国家认得清。
......
“妈生病这些年,辛苦嫂子一直替我尽孝了。”
邹钰依偎在李树良身边,头几乎贴紧他的肩头。
她虽说是在谢我,眼神却黏在李树良身上,情深意切到能拉出丝来。
与她相比,独自坐两人对面的我。
反倒像打扰恋人亲昵的外人。
邹钰**般寒暄几句便离开。
我等到门外脚步盛远去,才重新看向李树良:
“你没什么和我解释的吗?”
他坐在掉漆红木椅子上,脱掉的袜子随手就扔在了桌上。
“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了你又不信,我难得从部队回家,多高兴的事,就因为你搅得大家都不清净。”
他气我当众发脾气驳了他的面子。
却不去想,听到他战友说,他和邹钰在部队互借水杯,挤一张床时,我心里有多难受。
“当初你要我照顾邹钰妈妈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她就是你当初借钱买乐器送进部队的文艺兵?”
那时刚刚恢复高考。
我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放弃回城留下来帮他照顾家庭。
他却背着我四处借钱,欠债也要送邹钰进文工团。
想起那时艰苦,我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听身后婆婆哼道:
“芝麻大的小事被你唠了一辈子。”
“是,当时我是瘫痪身体不好,拖累你没回城过好日子。”
“可你也要知道,下乡别人都吃苦种田的时候,是李树良处处照顾你。”
“如今他去部队,他战友母亲得病,你身为医生,对病人怎么就不能大方些?”
我正跟在李树良后面捡衣服,因她的话直起身:
“妈,您说这话,不觉得丧良心吗?”
邹钰妈妈得的是脑部疾病。
失智到处乱跑时,是我花一下午找她回来吃药,回家双腿打颤还要洗家人剩下餐盘脏衣。
“当年李树良欠钱欠到孩子连口奶粉都喝不上,不是我卖嫁妆,家里能撑到他从部队回来?”
我死死攥紧手中带着汗臭的衣物。
不等得到婆婆的回应,就见大门再次被人打开,传来儿子周周的叫唤。
“邹阿姨为国争光,你凭什么不替她照顾家人?”
他掌心捏着不知哪来的画片。
挣脱公公的手冲向我的样子,不像精心养大的孩子,反而像是仇人。
我盯着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周周却一点没察觉我的难受,反而拉婆婆手大叫:
“奶奶,你能不能让邹阿姨以后多来我们家啊,我不想每天家里就妈妈一个人。”
“邹阿姨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会做漂亮的画片,妈妈什么都不会,还成天在家吵架。”
我早先听老师说,儿子请了病假,提前离开学校。
以为他当真发高烧,还急着回家买药。
不想,他却是逃课去看邹钰的文艺演出了。
心口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停下去抢他手中画片的动作,突然就没了质问他的欲望。
婆婆的病好了,邹钰也从部队回来了。
我也是时候,做回自己想做的事了。
随手把李树良的衣服丢到一边,我换上去年病人送的新衣服,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十五年前,李树良送我高考,让我成为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那之后,我便一直在东区医院作为脑科医生工作,空余时间进行老人脑部疾病药物研发。
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就是期待在某一天,我能骄傲地告诉李树良,他以及他战友妈妈的病,存在根治的可能了。
现在,我不再想为他完成这些实验了。
我要为的,是坚持多年,从未想过放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