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妈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因为我弟是反社会人格，他杀了人。
就在我决定要打开手机报警的一瞬，她夺走了我的手机，到处说我是精神病。
她绝不允许我轻而易举毁了她这么多年用心栽培的儿子。
1.
我弟许乐阳最近有些奇怪，分明已经高三了，本该紧凑的学习生活，他却天天还没下课就往回跑。
江城一中，市重点。当年我是裸分考进去，而许乐阳却是被我爸妈花钱打点进去。
即便这样，秦春梅依旧觉得养我更烧钱。
他回来，书包随意扔在地上，换掉的鞋子也不放进鞋柜。我看着他邋里邋遢的样子直摇头，简直和我爸如出一辙。
我妈却极为享受的伺候着他们，没有半句怨言。
而我，就成了她撒气的对象。
「许清翎，去给我倒杯水。」
许乐阳当惯了少爷，一回来就使唤我。我常常好奇，他在学校也这样吗？
我冷脸反驳他:「自己没长手吗？这么大了水都不自己倒。我是你姐，不是你的婢女。」
我妈在一旁剥蒜，因为我弟回来随口提了句想吃蒜蓉大虾。她乐呵呵答应了，全然不管我这个虾过敏的女儿。
她蹲在厨房的垃圾桶旁，细看黑色的发丝中也夹了些雪白。我的话尽数落入她的耳朵中。
「让你倒下水怎么了？阳阳他高三，学习压力大！上了一天课多累啊！」
「真是不懂事儿，都不知道心疼弟弟！」
我小声回怼：「压力大？压力大还考不过本科线？」
全市最好的师资，每周高昂的补课费用，一本率达百分之九十的学校，过不了本科线真说不过去吧！
还好秦春梅没听到，不然我又少不了一顿骂。但是我弟幽幽的目光将我盯得发寒。
她还在自顾自得抱怨：「你考个985有个屁用，将来不还是要嫁人。早知道不供你上大学，学费给你弟补课要划算多了！」
「你弟让你倒杯水都不愿意，以后等我们老了，是不是连回来看看我们都不愿意。」
熟悉的语气，我只感到深深的无力，似乎连我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
可是这有什么，闺蜜裴微微劝我，「等你毕业了，找个离他们远远儿的工作。」
是啊，我就快要解脱了。
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再期待亲情，但多少还会对他们感到失望。
就像现在。
大学的暑假比高三早很多，我回到家便找了份**。
谁还不是早出晚归，辛苦活着。
许乐阳趾高气扬的模样令我深恶痛绝。
「妈，饭好了吗?我要饿死了。」
「快了，去给你爸打电话，叫他回来吃饭。」
秦春梅习惯性地从围裙中掏出些零钱递给他。
她总怕他在学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所以时常给他塞一些。
真是无微不至的关爱。
她不是考虑不到，只是不愿把这份疼爱分给我。即便我在姨妈到来时只有无尽的不安和窘迫。
许乐阳将钱随意塞进校服口袋里。
「谢谢母亲大人！」
我妈常被他这样施舍般的话感动到。
「好孩子，为了你，爸妈就算再苦再累也愿意。」
看吧，没了我，他们一家人依旧其乐融融。
厨房里难闻的龙虾味令我反胃，我朝楼上走去，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家是在最上层，老旧的楼房，再上面就是一间堆满杂物的阁楼。
平常几乎没人会去这个吃灰的阁楼。
我弟忽然停下脚步，神情怪异:「你上去干什么?」
「管得着吗？」
我从小就讨厌他，不仅霸占着爸妈的宠爱，还撕我日记本，换掉我写了很多天的暑假作业，撒泼打滚欺负人......
自从他来到这个家，我的生活就改变了。
爸妈再也不会抱着我，亲昵地说我是他们的小公主，上天的恩赐。而是一边边的告诉我，「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要让着弟弟......
明明曾经我也是带着期待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啊。
许乐阳的脸是我午夜梦回的噩梦。
我不理会他，继续朝上走。
许乐阳忽然健步如飞追上我，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得生疼，像是要剥皮抽骨。
「不许上去，你还没给我倒水。」
2.
手腕上的肌肤红得吓人，一阵阵刺痛蔓延至全身，我对他忍无可忍。
我为什么要因为他渴不渴而呆在这个让我生理不适的屋子里？
胃一阵阵的抽痛，酸水泛上口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
他站在我面前已经比我高了一个头，体型也被妈妈每天特意准备的营养餐养的壮硕。
我感受到了一个青年男人的力量。
我捂住肚子，忽然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因为秦春梅让我赶去学校给他送伞。
「许乐阳你是不是有病，今天这杯水是一定要我倒给你是吗?」
我气的浑身颤抖，麻木的走到饮水机旁接满一杯水，用出全部力气泼洒在他脸上。
秦春梅听到声音后急得连围裙都没脱。
「诶呦，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倒杯水吗，这么大怨！」
随后，她重重的巴掌打在我的手肘。
许乐阳也执拗地站在楼梯口处，不肯离开，发丝上的水珠「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发出诡异的声音。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争吵，也绝非最后一次。
「阳阳，快去擦擦，这么热的天别感冒了。」
「你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儿！一个姑娘家的，心眼儿小，脾气大，以后谁还敢要你！」
「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要工作了。难道出了社会也这个脾气？」
是的，我脾气向来不好。
那时，许乐阳的个头还没我高。
这是我作为姐姐的唯一优势。
家里两室一厅，他小学时，爸妈为培养他的独立性，我失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初中，小小的沙发刚好能睡下一个我。
客厅里，总能听到奇怪的叫声，断断续续，我整宿睡不着。即便在夏天也只敢裹紧被子，露出一颗脑袋。
后来，我发现了沙发底下一个白色的播放器。
弟弟天真无邪的笑容藏着一个可怕的恶魔。
3.
我向班长借了文艺汇演剩的一块大白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背包里。
那天夜晚，我放下头发，装成鬼吓他。我看着他蜷缩在大床的角落，嗷嗷直哭，心里异常满足爽快。
可他没哭多久，爸妈就赶了过来。我来不及逃，被抓了个现行。
妈妈抱着他哄他睡觉，一遍遍叫他：「宝贝乖，别害怕......」
我被严厉的爸爸罚跪，第二天站不起来。
小时候许乐阳欺负我，我也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尽管最终他会向爸妈告状，我也会挨一顿打。
反抗总比逆来顺受要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
我妈拿来毛巾，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每一个动作都极致温柔。
现在我长大了，她不会再向小时候那样的打我。即便再生气也压抑着怒火。
因为我未来的工资，可以改善这个家庭，可以为弟弟铺路，让老许家光耀门楣。
她放缓语气：「都是我怀胎十月落下的肉，姐姐弟弟我哪个不宝贝？」
「传出去姐弟不和多丢人。」
「不是妈妈说你，快毕业了脾气还这么差。你看你弟弟从小到大都安静稳重。」
秦春梅仿佛有失忆症，上一秒还在骂我，下一秒就能给个甜枣。
我气得回到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门内。
这个小小的杂物间，我成年后才能拥有的私人空间，让我在这个家中得到了唯一的喘息。
裴微微这几天都没给我发消息。
她是个话唠，每天都要和我分享许多有趣的事，这着实有些反常。
我点开聊天框问：「房子找好了吗？有时间咱一起去看。」
她发来条语音，语气焦灼极了：「清翎，我妹妹不见三天了！」
裴微微的妹妹裴真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见过许多次。
「报案了吗？」
「报了，我真的要急死了。」
裴家住我们家附近，许乐阳与裴真真是同龄人，也在同一学校。
我安慰她：「你先别急，我弟和真真一个学校，我问问他？」
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我不敢再同我弟置气。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都至关重要，只要能找到人就好。
「好，辛苦你了清翎。」
秦春梅的拿手好菜蒜蓉大虾已经端上了桌。
空气中飘散着令我作呕的油腻味道，我强忍着不适走了过去。
许乐阳狼吞虎咽剥着虾，如同饕餮。见我出来，他抬头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妈一幅骄傲模样：「果然，饿了还知道找饭吃。」
似乎对我这种「认错表现」很满意。
我坐下，替自己拿了碗筷。
「裴真真已经失踪三天了，你在学校有听说什么吗？」
他很快否定：「没，我和她不在一个班！」
「那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吗？」
他们俩有时会一起上下学，这点我是知道的。
「烦死了，我怎么会知道！」
许乐阳在外会装乖巧，全然不似在家这般恶劣，因此人缘不差。
这顿饭吃下来，他肉眼可见的心神不宁。
我**后，秦春梅隔三差五都有用到我花钱的地方。
买菜，份子钱，给许乐阳买文具......
「这个月电费你交一下。」
我懒得同她吵，点头答应。
一打开手机，这个月电费高到离谱。
4.
「妈，这个月电费也太高了吧。」
我不是想抱怨，只是觉得奇怪。
家里的电器也没那么耗电。
我爸刚好回来，在门口换鞋。
「让你交个电费就嫌贵，这么多年不都是我和你妈交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二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这天逐渐热了，得给乐阳开空调吧。」
「你弟弟中暑了可怎么高考？」
当年我高考的时候你们可没这么关心......
我无奈闭嘴，反正我也快搬出去了。
只是随意一瞥，便看到许乐阳怪异不安的表情。
我爸坐下，我妈迅速给他拿来碗筷，盛好米饭。「单位上老裴家的姑娘失踪了。」
许乐阳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秦春梅深叹口气。
「都快高考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许健强来劲了，大声宣泄着不满：「要我说啊，都是他们活该。这么多年了，成天在单位炫耀孩子成绩！不就是比我们乐阳成绩好点儿吗？我们乐阳可是儿子，比他们闺女强一万倍！」
「现在要高考了，人不见了。估计是平时弄虚作假惯了，这要上真战场，害怕了！」
「我们乐阳好歹诚实，从不弄虚作假。」
我坐在一旁被他这番言论气笑了。
同事的孩子失踪，自己却在背后恶意揣测，造谣。
巴不得别人过得不好。
我给许乐阳留下句话起身离开：「总之你在学校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他难得像今天这样安静，我只当是因为方才同他的矛盾太过激烈。随意点头，回了个：「嗯。」
「这孩子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弟弟还要紧。乐阳每天这么忙，哪有时间帮你留意。」
裴微微提起裴真真，我忽然想起她托我帮她带的周边还放在我的行李箱里。
本该是等她高考后再给她的，我打开行李箱把东西找出来。
银白色的盒子外面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泡沫纸，将这个大物件从行李箱底层拿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经过我一番努力，前些天买的摄像头检测仪掉了出来。
说实话，这东西我还没用过。
原先是打算毕业后和裴微微出去旅行用的。
先试试。
我拿着检测仪在房间里瞎转悠，心想会不会检查到隔壁楼道里的摄像头。
可是，试试就逝世。
床对面的位置挂着一个小摆件，摆件处，警报声响起。
一瞬间的心脏骤停，忘掉呼吸。
我急忙关掉仪器，仔细检查。
玩一玩的心态被击碎，我站在原地，彻底的寒意席卷至全身。
恐惧如同一只只从地面伸出的巨手，将我死死定住。
那个小兔子玩偶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快要把我吞噬。
那的的确确就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是什么时候装在这里的？
究竟是谁？
无数疑问如石子扔向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我将摆件放回原来的位置，但是转了一圈，将兔子眼睛对向墙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