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兴殿内，芸翎微微颔首，轻抚过放在雕托上的一把剑。

她的指腹在剑柄处轻轻摩挲，那剑尾镌刻着一个翎字，如同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脏。

“娘娘，吃药了。”

宫女端着药膳进门，试探性的抬起双目，芸翎眼里的狠厉被尽收眼底，吓得她差点将手里的药扔出去。

“娘娘，吃，吃药了。”

芸翎垂下眼眸，失声的笑了笑。

“放下罢。”

她收起利剑，抬手将那药膳一饮而尽，药的苦涩在舌前晕开，心头仿佛漏跳了一拍。

“娘娘，您慢着点。”

宫女吓了一跳，上前一把扶住芸翎，将那茶碗放置在木桌上，柔声安抚着。

“无妨。今日太阳正好，你陪我出去走走。”

宫女眉头微皱，拦在她面前，“娘娘，圣上吩咐过，让您在殿内静养，无旨不得出门。”

芸翎淡然的看向纸窗外，声音平淡无奇。

“我时间不多了，那些恼人的糟心事，你们也不用再瞒着我。”

宫女面色一僵，讪讪的笑了笑。

“娘娘，您此话何意？”

芸翎忽视她眼底的惊慌，站起来将那把剑从架上取下，眉宇间的戾气恍若隔世。

被圈在这宫墙里些许年，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曾是大燕远近闻名的巾帼女战神。

她拿着宝剑步步逼近，宫女哆嗦着腿，连连后退。

“娘娘，您在说什么？”

“他将我困在这里，不就是方便给那人封妃？我早就对他无意，何苦瞒着我？”

“娘娘！请赎罪！奴婢们只是奉旨做事，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几个宫女纷纷跪下，噼里啪啦的磕起响头。

芸翎昂首站立，将剑从鞘中拔出，冷光映在她的脸上，浮现出可怖的面容。

“本将军征战数十年，手中冤魂不计其数，你们若是想去死，就只管拦着我。”

她强提着一口气，将这数十名宫娥怒声喝退。

宫女们不敢再拦，纷纷为她留出一条血路，眼看她提着剑，踉踉跄跄的离开大殿。

肖寒玉，欠我的，我这就向你一一讨还！

还未进入正殿，她忽然听到了钦天监官宣读册封圣旨的声音。

“圣旨有云，陆离歌贤良淑德，深得朕心，着册封为后，封号怡洛......”

芸翎的脚步一顿，闷在胸口的腥甜上下翻滚，刚要冲进大殿，却被门口的宫人一把拦下。

“娘娘，您请回吧！若是扰了圣上和新皇后娘娘的兴致，只怕圣上龙颜大怒…”

言语虽称呼为娘娘，可那眼底的不屑仍能一眼瞧出。

芸翎狠狠掐着自己的指甲，手里的剑直直抵住那宫人的咽喉，“若是想死的话，便只管拦着。”

“娘娘…娘娘三思！您莫不是要造反？”

“造反？”芸翎轻笑，“这大燕王朝若是没有本宫，又何来今日的繁盛？”

侍卫们凌然一惊，被她冲天的怒气震慑，互相瞧了瞧，最终为她放开了一条生路。

“给常胜将军放行！”

芸翎低眉冷哼，将手里掐着的宫人甩至一边，迈着大步飞奔进门。

大殿上，凤纹琉璃，金凰绕伞，宛如她进宫时的模样。

一切如初，只叹人不如旧。

“呦，这不是姐姐吗？”

殿上的女子婉约明艳，柔质丰仪，笑靥如花的坐在他身边。

她身上穿的，并非妃嫔的礼服，而是霞帔加身的皇后锦服，那绯红广绣上的织金龙凤，如血般刺痛她的眼睛。

这…是凤袍！

“你，你们…”

芸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身子一歪，胸口那一直被压抑的腥血翻腾而上，一口鲜血喷出，融进了这满堂的绯红中。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喂自己骇人的毒药。温润的哄她吃下，转身便去封她人为后。

这个男人，竟是将她当傻子来看！

芸翎猛地站起身，拿起利剑便想冲上前，却最终心怀不忍，转身割在自己高昂的脖颈上。

“娘娘—”

雪，漫天的雪扑簌簌的落下来，皇宫里的红砖绿瓦，此时都裹上了一层素衣。

皇宫上下一片悲戚，有曾被她施恩的宫人哀声痛哭。

“娘娘，您一路走好，黄泉路上，再令敌军胆寒！莫中了奸人的计，来世再别来这紫禁城受委屈！”

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旁边的太监脸色大变，一脚踹向他的小腿。

“蠢货！你不要命了！”

如今新皇后风头正盛，若是被她听到，莫说这小太监，只怕自己都要被牵连。

小太监瞥了他一眼，痛苦的捂着肚子，却不愿意就此罢休。

“你个没心肝的东西，娘娘在世给你多少好处，你全不记得了？”

“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您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如今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您在天有灵，就让这些人都遭天谴…”

那太监一把捂住小太监的嘴，伸手将他打晕。

“拖走。”

旁边的宫人神色发冷，颤抖着身子将他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