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国，上京城，定文帝十九年八月。

宋长昭一身大红嫁衣，腰间却别着宝剑，等在通往皇宫那唯一一条御道上。

秋风吹动宋长昭如墨般的长发，她听着喜庆喧闹的唢呐声由远及近，眼中压着沉沉的波澜。

绵延十里长街，红绸铺就花轿路。

御道那头，当朝太子公仪勉一身红袍踏马而来，龙章凤姿，不外如是。

迎亲队伍在他身后绵延，十六抬花轿华贵非凡，只是，里面坐着的新娘——不是自己。

宋长昭眼中波澜翻涌，沉步上前挡在了那队列之前。

公仪勉面色一沉，勒马停下，看着宋长昭冷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好似一把长刃插入宋长昭心中，令她疼痛难忍。

他今日应该娶的，是她宋长昭。

可她在将军府等来的，却是他出宫后就转道去迎林瑟瑟进门的消息。

她知道，这是公仪勉对她的羞辱，但她却不能生生受了这羞辱。

只因她姓宋，宋家军的宋。

宋长昭的语气止不住的轻颤：“太子殿下，今日陛下亲自下令，是让你我成亲，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公仪勉不以为然：“宋长昭，似你这般蛮横无理，无才无德，如何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这话一出，今日她已成为上京城的笑柄。

宋长昭心中揪做一团，但她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剑上前一步：“无论臣德行如何，总之，殿下今日都不能将林瑟瑟带进东宫！”

“噌——”一声。

她手中长剑出鞘，下一刻，剑锋挑起了那花轿的门帘。

宋长昭看着里面吓得花容失色的林瑟瑟，冷声开口：“林瑟瑟，你为丞相之女，无媒无令，甘愿就这样被草草抬进东宫做个妾室吗？”

林瑟瑟白着一张脸，掀起自己头上的流苏珠帘，从花轿里走了出来。

她为难地看向公仪勉，怯弱地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公仪勉脸色一黑，目光似箭一般投向宋长昭：“你就这么上赶着让本宫娶你？宋家满门英烈，从未出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宋长昭持剑的手颤了颤。

她转过身，看着公仪勉面上毫不遮掩的厌恶，喉咙涩紧。

“若我今日让你将她带入皇城，才是真的没了脸面。”她收起剑，隐去自己眼里的难过，却逃不过眼眶涌动的一抹红。

“我不逼你娶我，但是我宋家的名声不容任何人侮辱。”

说完，宋长昭毅然摘下头上嫁冠，重重地丢在地上，重新翻身上马，策马扬长而去。

阳光打在她大红的嫁衣上，翻涌着热烈的鲜红，消失在御道尽头。

公仪勉看着地上那摔碎的嫁冠，脸色难看至极。

他看着林瑟瑟期盼的眼神，眼神一沉，却是转头对侍卫吩咐：“送林**回相府。”

朱红宫门里，长灯照夜。

皇宫太庙里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响。

“逆子！宋家守我姜国北境百年，世世代代战死疆场！到了长昭这里，死得只剩下她一个孤女，你今日这般待她，怎对得起诸位先帝英灵！又怎对得起宋家世代忠魂！”

皇帝看着跪着的公仪勉，脸色铁青。

公仪勉神色微变，但语气冷淡：“想要补偿宋家，有很多种方式，不必非要我娶她。”

皇帝看他如此，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

御书房。

宋长昭早已换下嫁衣。

皇帝摇头叹气：“长昭，阿勉今日胡作非为，委屈你了，朕已经罚他跪在太庙思过。”

宋长昭眼神微暗：“陛下，世间情爱勉强不来，臣不怪太子殿下，还请陛下收回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