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安雪婚礼请柬发出去的当天,她偷偷跟公司请了七天长假,却告诉我她去盛城出差。
我帮她收拾好行李,带上治疗失眠的药物。
临走时她满脸不舍:“亲爱的,真不想跟你分开,哪怕只是几天。”
我笑着跟她说:“那我去找你们老板,请求他体谅我们即将新婚燕尔,出差的事换个人吧。”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我赶紧安慰她:“老婆,瞧把你吓得。我就是随便说说,知道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放心吧,我虽然没你那么厉害,但也不至于拖你后腿。”
听见我在开玩笑,她才松了一口气,吧唧一口亲上我的脸颊:“等我回来。”
她一脚油门飞出去,迫不及待地奔向她的初恋情人。
我转头笑笑。
安雪,我给过你机会了,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安雪离开后半个小时,我就在贺林的社交媒体上看见了她的身影。
她依偎在贺林的怀里,抬手喂葡萄给他吃。
我记得安雪曾说过,她讨厌一切带皮的东西,剥起来麻烦又满手脏兮兮。
从那以后。
她吃水果我给她去皮,她吃海鲜我给她扒壳,连她不吃的葱花我都一点一点给她挑出来,不让她有丝毫烦心。
这些她生来就讨厌的事,为初恋做起来却毫不眨眼。
我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婚房收拾跟她的婚纱照。
拍摄时她总说自己很忙,行程一拖再拖。
我好不容易预定的婚纱摄影,她只拍了半个小时就匆匆离去。
最终只选出两张。
一张做了婚礼请柬上的请帖照,一张做了十二寸的摆台。
我当时以为她工作遇见了急事,一脸歉意地跟摄影师解释。
直到无意间看到她的表妹晒出朋友圈,赫然是安雪跟一个男人相拥在一起的照片。
“恭喜我的前姐夫脱离苦海,再次与爱重逢!”
那时我才知道。
安雪的初恋情人离婚了,她赶着去跟他旧情复燃。
我以为她回来的第一件事是跟我分手。
可没想到她只字未提,还拉着我去挑结婚时候宾客的伴手礼。
我只当自己多心。
她和贺林的事我听过一些,二人相恋八年,最后感情以男方突然消失而无疾而终。
安雪花了好几年才走出来,然后在产品展览会上遇见了我。
我们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恋爱三年,上个月我们刚领了证,七天后结婚。
可就在安雪告诉我她要去出差前,我关注的贺林更新了圈子。
“知道你要来,我把自己都洗干净了,静待雪女王的临幸!”
配图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的素圈戒指熠熠生辉。
跟安雪左手上的一模一样。
我曾经让她换成我求婚的那枚。
她低垂着头摩挲了手上的戒指好久:“先不换了,这个戴习惯了,你不会怪我吧?”
那时候我当她是念旧。
却不想她念的不是旧物,而是旧时的人。
我将摆台的背板打开,抽出里边的照片,凝视片刻,将我的那一半撕下来,剪碎了扔进垃圾桶里。
随后又把安雪的物品收拾出来打包到一起,叫了一个同城,让他明天送到贺林那里。
这还要多亏安月,有她这个好表妹,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贺林的地址。
最后我给安雪发了一条分手的信息。
她大概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才回了我一条语音。
“江宋,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语气里满是戾气,我大概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痛恨被人突然抛弃。
紧接着是第二条:“你凭什么跟我提分手,你不解释清楚,就别怪我取消婚礼!”
我慢悠悠地打字:“取消吧,正合我意。”
安雪的电话催命式地打过来,我算着同城订单到达的时间,在她打过来的第五遍接了起来。
对面是安雪暴怒的声音:“江宋,你是不是有病?婚礼还有一周你今天跟我提分手?我哪里对不起你?”
她电话里的敲门声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嗤笑一声问她:“安雪,你在哪?”
“我当然是在盛城出……”
“安女士的家是吧?这是一个姓江的先生让我送过来的,麻烦家属帮我签个字。”
她愤怒的声音被同城小哥的送货声所取代。
紧接着是男家属的声音:“签这是吗?好,谢谢。”
安雪愣了两秒,瞬间挂了电话。
跟安雪恋爱这三年,我把整颗心掏出来爱她。
可以说是无条件的相信和服从。
即便后来知道她跟贺林隔三差五地纠缠。
我也安慰自己,她愿意跟我结婚就说明她爱的是我。
初恋也只能算前任而已。
直到昨天。
我看到她把网上买的情趣内衣,偷偷装进我给她收拾好的行李箱里。
我直觉事有蹊跷,于是打给她手下的同事问她出差的地址。
她同事却告诉我,她请假七天是为了要筹备婚礼。
现实如同一个巴掌,扇得我头耳轰鸣。
我知道这份感情到了尽头,纠缠下去没有意思。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一个好友添加申请,微信名字叫回响。
我一下就猜到了对方是贺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安雪的微信名字就叫不忘。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对方不厌其烦,添加了我五次,最后我点了同意。
叮叮两声,我收到贺林传给我的照片。
一张是安雪围着小兔围裙洗手做羹汤的画面。
还有一张是她睡着了的侧颜。
前一张看发型,应该是半年前拍的。
那时候她还是波浪卷发,后来突然烫直了,大概是因为某人喜欢吧。
我跟她在一起三年,别说下厨做饭了,她连菜都没有洗过一次。
第二张不用说,是昨晚他们在一起后拍的。
锁骨之下红痕片片,很难不扎我的眼。
紧跟而来的还有一段文字:“她昨晚累坏了,你要是他的男人,就包容一点,别跟个女人似的争风吃醋。”
“还有,她到我这不需要安眠药,因为在我身边她睡得超级安稳。”
开门声适时地响起来。
我按灭手机,抬头跟安雪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一脸笑意地坐过来。
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老公,我不出差了,婚礼前我都要陪着你。”
我看着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将早餐扫进了垃圾桶里。
安雪霍地站了起来,脸色逐渐阴沉。
突然抬手甩了我一巴掌:“江宋!你有完没完?你搅了我的出差,还扔了我特意为你买的早餐,你到底想怎样?”
我抚了抚发胀的脸颊,把她拉到落地镜前。
指着她脖子上的红痕:“你是在怪我搅了你的出差,还是在怪我搅了你和初恋的好事啊?”
她快速捂上了脖子,下意识就否认:“这是不小心蹭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将早餐的袋子从垃圾桶拿出来,撕下上边的外卖标签。
“看到了吗?外卖的联系人是贺先生,备注是多放虾仁,你不会不知道我海鲜过敏吧?”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疑惑地问我:“你海鲜过敏?你给我做海鲜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说过?”
我说:“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
安雪的脸上写满慌乱,心虚地看着我:“对不起,老公,我都可以解释的。”
“我真的是要出差的,可贺林突然打电话说他犯了抑郁症,躯体化的反应特别严重,心慌胸闷喘不上气,我害怕他出什么事,所以就去照顾了他一下。”
“至于早餐,我买了两份的,一定是出门时候拿错了。”
“你别误会,我既然回来了,就哪也不去了,我们一起去外边吃,好吗?”
她眨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我。
让我一瞬间有些失神,坚定的心忽然软了一块。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我刚想说好,安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叫亲爱的林。
她立马按灭,还冲我讨好地眨眨眼睛。
没过几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反复了几次之后,我微微一笑:“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她当着我的面按了免提。
对面贺林虚弱的声音传过来:“安安,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可我出了车祸,你知道我在锦城没有别的亲人,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签个字?”
“你在哪里?”
安雪霍地站起身,急红了眼,慌乱间就要出门,“你放心,我马上就来!”
听见她焦急的声音,我一阵反胃,从昨天到现在我滴水未进,此时胃里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我捂着胃缓缓地蹲在地上,一只手拉住安雪的手腕,冷汗浸了满脸。
“安雪,我胃疼,你能不能顺便送我去医院?”
她挂了电话,一脸烦躁地看向我:“江宋你能不能懂点事,你是个大男人,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也要吃醋吗?”
“贺林在锦城无亲无故,我必须要去,他要是真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咬着牙问她:“那我呢?你就不怕我出事吗?”
“你能有什么事?装病争风吃醋是女人的把戏,你就不要学了,我都替你丢人!”
刚刚还说要一直陪着我的人,气愤地推了我一把,转身就摔门而去。
我摔在地上,闭着眼睛缓了一分钟.
勉强撑起身体摸到桌上的手机,给自己叫了120。
一个小时后,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听着医生劈头盖脸的数落:“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觉得自己底子好,饭不按时吃,觉不按时睡,等出了问题都后悔莫及。”
“好在你只是轻微的胃穿孔,住院三天,禁食水,补液治疗。期间若是出现恶心呕吐及时呼叫医护人员。”
我忙不迭地点头。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住院的事我谁都没告诉。
下午疼痛有所缓解,我在走廊里散步透气,抬头就看见了安雪。
她扶着贺林在护士站取东西。
小护士一边把东西递给她一边打趣说:“姐姐你取个药贺大帅哥都陪着,这是生怕你跑了啊!”
安雪闻言歪着脑袋盯着贺林:“你真的那么怕我跑了吗?”
“那当然,这么好的老婆跑了,我上哪哭去!”
说完几个人笑作一团。
不得不承认,贺林长得确实很帅,是那种能迷倒全校学妹的校草类型。
我侧头望向走廊宣传板上的投影,心脏闷闷的。
明明我也不差的,怎么就留不住她的心呢?
安雪搂着贺林的腰转身,跟后面的我四目相对。
笑容凝固的瞬间,她皱了皱眉,脚步顿了顿。
最后别过头装作不认识我,扶着贺林跟我擦身而过。
贺林挑衅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扫过来,彰显着自己的胜利。
片刻后安雪去而复返,不顾我的反对将我拉进楼梯间里。
“江宋!你是不是有病?为了阻止我照顾贺林,你居然追到了医院里,还搞来了病号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你这么闹有意思吗?”
我望着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心彻底凉到了谷底。
我淡淡点头:“确实没意思,你什么时候有空通知我,我们去离婚。”
“你敢!”
她像一只被踩到脖子的鸭子,陡然拔高了声音。
“这辈子只能我跟你说离婚,你没资格跟我先提!”
她当年被贺林无情抛弃,现在居然连分手都要做那个开口的第一人,着实是被伤得不轻。
“好,由你来提,说吧,我听着。”
我决定满足她,给她一个先抛弃我的机会。
安雪被我的话噎住了一瞬,嗫嚅半天却没发出一个完整的音。
我不想跟她在这无声对峙,拉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我病房的护士:“江先生,您跑哪去了?到给您做胃部复查的时候了,胃穿孔可大可小,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安雪从后边一阵风似的刮出来,抓住小护士的胳膊。
满脸不信地问:“你说他怎么了?什么胃穿孔?”
小护士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江先生得了胃穿孔,万幸是轻微的,不需要做手术。”
“对了,安**,您老公找您半天了,我看挺急的,您快去看看吧!”
护士的话让安雪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慌张地抬起头看我:“老公,你,你别误会,都是他们开玩笑的,你别介意。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护士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