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妈是天才舞蹈家,爸爸是**犯。
生下我后,爸爸打断了妈妈的双腿,一走了之。
妈妈走路一瘸一拐,她认为我是桎梏她一生的凶手,因此恨我入骨,每天咒我去死。
妈妈从未给我开家长会,在我被欺负时,从未给我撑腰。
她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于是,在我成人礼那天,我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临死时,妈妈还在咒我去死。
可她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的灵魂飘在上空,一向挺起脊梁的妈妈竟然哭弯了腰。
可她为什么要哭呢?
01
我死了,但刚死不久。
我漫无目的般飘在上空,看向周边与我无关的繁华。
我刚从阎王殿回来,因为我心事太重不能投胎,所以地府里的人把我赶出来了。
这时,我手机响了。
我飘到自己身边,弯腰捡起手机,手指却从屏幕前穿过,我拿不到。
但我知道,这是我母亲,刘翠芳打来的。
因为,这正是我上补习班的时候。
我飘到自家窗户口,发现妈妈一脸不耐烦地拿着手机,随后一把扔在地上。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既然不想接,那你有种一辈子别接。”
妈妈又生气了。
可她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妈妈抱胸朝着手机讥讽道:“刘昭弟!你个死丫头!敢跟我耍小心思!你最好给我死在外面,有种一辈子也别回来!”
听着这些话,仿佛有把刀在我心窝里扎,一盆岩浆往我身上泼。
疼痛让我难以呼吸。
可我笑了。
妈妈,如你所愿,我死了,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有学生跳楼了!”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嗓子,楼下瞬间熙熙攘攘,沸沸腾腾。
不久传来警车的鸣笛声,路人发现了我的尸体,但我浑身血肉模糊,鲜红血液汩汩流出,汇聚成河,浸透大地。
根本看不清面貌。
闻声,妈妈一瘸一拐走到窗前,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随即冷哼出声,毫无留恋、一脸晦气地拽上窗帘。
随口骂道:“大清早的跳楼,真晦气。”
我无奈笑笑。
因为,我本就是一个晦气之人。
我注视着楼下,警察和法医把犯罪现场围起来,随后疏散人群,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抬上担架。
我心底的石头落下,因为死有归宿了。
02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透过红褐色大门,看清来人后,蓦地笑了。
是我邻居,一个老妇人。
每日,我都会和这个老妇人下棋。
她说我是下棋的好苗子,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可惜,以后没机会了。
因为我死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银色手环。
原本的银光被红色覆盖,昭告了刚才的惨剧。
老妇人双手微微颤抖,手指沾着丝丝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我生前戴的,以前自己在两元店买的,没想到,一戴就是十年。
妈妈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我想去扶她,可我的手,只能在她胳膊上穿过去。
妈妈打开门,换上一副贤妻良母的笑。
虽然是装的,但妈妈从未对我这样笑过。
记忆里,只有数不清的谩骂。
“这是昭弟的手环吗?”
老妇人见到妈妈,沟壑纵横的脸泛出担忧。
我肌肉紧绷,心里燃起希望。
这个手环,我曾给妈妈展示过。
虽然被妈妈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一脚,但她能认出我吗?
如果得知我死后,妈妈会不会难过?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又把它挥走。
妈妈恨我入骨,怎会伤心。
“昭弟每日都会找我下棋,今天,怎么没来?”随后,老妇人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间,担忧道,“今早出现一起跳楼案,我担心昭弟出什么事......”
听到我的名字,妈妈原本慈祥的脸瞬间拉下去。
她倚在门框上冷哼:“指不定和哪个男人厮混去了。”
老妇人略显嗔怪地看了妈妈一眼:“再怎么说,昭弟也是你的亲骨肉,哪有这么咒孩子的?”
妈妈眼中充满恨意。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供着一个**犯的孩子当宝?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拖油瓶?”
“有其父必有其女,长大后,她成不了大器,甚至还会跟她爹一个样,都是社会毒瘤!”
妈妈倚着墙,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让她早死早超生吧,要怪,就怪她有个**犯的爹。”
老妇人还想开口,却被怼得哑口无言。
妈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无语:“我说过,别跟我提她。”
“我可以不认她,就当做慈善,免费送你了。”
这寥寥十几字,简单中透露着复杂。
是啊,妈妈可以不认,也可以把我送人。
毕竟,我是**犯的孩子。
老妇人又仔细看了看手环,嘴唇张开又合上。
妈妈故意避开敏感话题,看了一眼,随口道:“世界上同款这么多,差她一个吗?”
妈妈还是没认出来。
“与其关心她,你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说完,妈妈直接“砰”一声,关上房门。
老妇人吃了闭门羹,无奈叹了口气。
她腿脚不利索,一步一趋地走了。
03
低谷时,我曾问过妈妈:“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办?”
妈妈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轻蔑一笑,语气裹满冰霜:“你死了我才高兴,如果不是你,我的腿怎么会断,都是你锁住了我的人生!”
妈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但我不讨厌妈妈,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不会跌落神坛。
她的梦想,更不会因此埋葬。
可我又不能远嫁,因为妈妈彻底没人照顾了。
但我还是跳楼了。
我累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妈妈。
04
妈妈打开电视,但是没有开灯。
亮光照在妈妈脸上,照出她苍老的容颜。
我坐在妈妈身边,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听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最新消息,天顾小区在2023年10月14日出现一例跳楼案例,目前只知道是一位高中女学生,更多消息还待警察调查,敬请......”
话未说完,就被妈妈掐断了。
我知道,这女学生是我。
“跳个楼还要大张旗鼓,浪费资源。”
妈妈唾弃一声,步履蹒跚地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屋,小心翼翼躺在床上。
我想靠着妈妈,可是透明的灵魂只能无声穿过。
反正妈妈手机坏了,她早晚会出去的。
她早晚会发现我的......
第二天,妈妈早早起床去做饭了。
我飘在妈妈身边,看着她熟练地操纵锅碗瓢盆。
好像是做蛋糕。
但今天不是我生日,昨天才是。
妈妈是不是记错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即傲慢的声音响起:
“干妈,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今天是我生日啊。”
我再次透过大门,发现一个高挑女孩。
她穿着米白色羊毛大衣,化着精致妆容,浑身上下散发着富家**的气质。
与相貌平平甚至还有土包子气的我形成对比。
是李宁平,妈妈表姐的孩子。
因为她是全校第一,富豪榜第三,像一朵冷艳高雅的红玫瑰,又有血缘关系,妈妈一直把她当作亲女儿对待。
给她好吃好喝,笑脸相迎,一点小磕小碰都要关心好久。
但对我,却是冷眼相待。
妈妈随意地擦擦手,看清来人,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是囡囡啊,干妈手机坏了,待会儿准备去买呢。”
对了,妈妈亲切地称她为“囡囡”
因为她是宝贝。
“妈妈叫我来陪你。”
说完,她举了举手里的海鲜,眉眼弯弯,好像等待家长表扬的小朋友,笑得阳光灿烂。
我上前几步想制止。
因为妈妈说自己对海鲜过敏。
可妈妈却双手接过,顺便把李宁平亲昵拉了进来。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与平时对我的态度截然相反。
“那就谢谢囡囡啦,快进来吃蛋糕。”
05
两人像亲母女一样在厨房忙前忙后。
而我,只能局促地站在外面。
像一个局外人,像一个后来者。
两人在厨房打打闹闹,好像是卑贱的我打破了她们的幸福。
桌上摆满海鲜佳肴,甚至还贴心准备了果汁。
好像预谋许久。
我看向系着围裙,哪怕满手是油,依旧笑容灿烂的妈妈,如梦初醒。
妈妈在骗我。
她没有洁癖。
更不会对海鲜过敏。
她就是讨厌我。
是对我过敏。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画面,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妈用手指沾上一点奶油,轻轻点在李宁平鼻尖上。
“祝囡囡生日快乐,平安喜乐。”
我看向春风和煦,柔情似水的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原来妈妈也有笑的时候。
可她明明时刻提醒着我,要与她保持分寸。
因为我不配。
但是身为李宁平的她,却可以得到妈妈所有的爱,吃到妈妈亲手做的蛋糕。
她环视一圈,没见到我的身影,疑惑出声:
“姐姐还没回来吗?”
妈妈把刚剥完的大虾放到她盘子上,冷嗤道:“不提她,我们自己吃。”
是啊,她们自己吃就好。
“干妈别气坏了身子,姐姐正值叛逆期,若干了惹您不开心的事,还情有可原。”
但我看到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窃喜。
妈妈摸摸她的头,柔情直达眼底,轻声道:“囡囡真乖,要是干妈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我飘在蛋糕旁,看着娇艳欲滴的葡萄。
我吃过一次葡萄,是老妇人给我的。
她说这葡萄和我眼睛一样,水灵灵的。
我轻轻敲打其中一个葡萄。
一个完整的葡萄灵魂就这样出来了。
我塞到嘴里,嚼了嚼。
感觉它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毫无味道。
两人一起收拾桌子,最后一起欢笑出了门。
“囡囡真懂事,还帮干妈收拾桌子。”
李宁平捂嘴笑笑:“举手之劳,难道姐姐不干吗?”
妈妈裹紧褐色大衣,语气充满不屑。
“这么好的日子,别提她,伤身。”
外面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叶子凋零飘落,空气中掺杂着泥土的气息。
看来昨晚下雨了。
但是妈妈说过,自己不爱出门。
更不爱走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草坪里的血迹已经渗入地底,绿油油的小草在此刻都有血红之意。
“干妈,我好冷哦。”
闻言,妈妈把围巾解下来,系在她脖子上,好像怕她还冷,于是又把黑色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嘻嘻,谢谢干妈。”
妈妈搓搓手背,冲她微微一笑。
“囡囡开心就好。”
但是妈妈也怕冷啊,以前都是我把衣服给她。
我怀疑李宁平是故意的。
两人下了楼,一路欢声笑语,草坪上未干涸的血迹,妈妈看都没看,一直在叮嘱李棠宁天冷要多加衣。
“姐姐都一天一夜没回来了,会不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