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桑暗暗翻了个白眼,看虞湘演戏。
只见她快速抹去眼泪,一副不欲让身旁男子看到的模样。
“世子莫要怪罪夫人。是湘儿久居乡下,没读过书,见识浅薄。原想让世子与夫人和好如初,可是嘴笨,让夫人误会。”
顾谨之的脸色阴沉下来,“黎氏,湘儿与你不同,少用内宅那种见不得人的排挤手段对付她。否则,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黎桑笑了。
想她自幼骄傲,从未后悔自己做下的任何决定。
却在此刻悔极了当初点头应下这门亲事。
相识相知多载,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阴狠刻薄内宅妇人,比不过他纯洁无瑕的柔弱新欢。
心口被一次一次撕下皮肉,再愈合后,硬茧阻隔,谁人也无法伤她。
“你的湘儿一大早便来教我该如何分配我的嫁妆财产。我请她吃早膳,她也只顾着她的说教,我只好安安静静地自个儿吃了。”
“要是这样也算排挤,那你还是快些将你的娇人儿领回去。别回去磕了碰了,都赖在我头上。”
“不是的。”虞湘一手扶着肚子,捏着银两的手轻轻拉着顾瑾之。
“妾只是想劝夫人莫在银钱上多计较,既为一家人,理应互相协助,为世子排忧解困才是。如此,世子您也能与夫人重修旧好,家人和睦。”
顾瑾之当即注意到她手中的银子,“你是替我筹银来了?”
虞湘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湘儿”,顾瑾之拥住她,面上动容,“难为你了。”
“不为难,能为世子分忧,湘儿无怨。”
黎桑啧了一声,差点将吃下去不久的早膳全都吐出来。
看着这两个法盲,她忍住恶心,不耐开口道:“我说二位,你二人地位出身千差万别,这见识却是出奇的一致,果然般配啊。”
听着她的阴阳怪气,顾瑾之自然不能忍,“黎氏,湘儿纯善,不似你这般会算计,又始终待你尊敬。你怨我倒也罢,何必对她这样刻薄?”
“纯善?”黎桑冷哼一声,“我看是愚蠢吧。”
“我大乾国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其安身立命之所在。无论何时,任何人不得觊觎,挪用。违者,与盗窃同罪。”
她站起身来,冷眼扫过怔在原地的二人。
“湘姨娘没甚学识,倒也能理解。夫君身为京中官员,竟也要知法犯法吗?”
虞湘有些慌张地看向顾瑾之,“世子,湘儿...湘儿不知道...”
顾瑾之面露难堪。
的确,按照大乾律法,莫说婚内他无权动黎桑的嫁妆,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和离了。
“黎氏,不知者无罪,湘儿她只是为我们着想,盼着一家和睦。你又何必如此上纲上线?”
黎桑无辜道:“夫君误会了,可不是我上纲上线。湘姨娘大义凛然劝我不可将财产分得那般清楚时,可是义正词严呢!盈香和姨娘身边的丫鬟在一旁可都听到了。”
“你是主母,她们自然都听你的。”顾瑾之袖子一甩,显然是要护着那女人。
“我也听到了,那绿衣女子的确是这么说的。”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众人一愣。
黎桑循声望去。
但见来人高大健硕,俊脸刚毅。
两只手上拎了六只花盆,却丝毫不显吃力。
哟,这不正是昨晚失约了的段家郎君吗?
“你是什么人?”顾谨之冷眼望去,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段承川放下手中的东西,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府上工匠,奉管家之命送几盆花卉到凉亭处。”他的回答不卑不亢,身姿挺拔,也丝毫没有见到贵人的惶恐。
黎桑不着痕迹地将他的姿态尽收眼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虽看中了他的样貌身段,但若是太过奴颜婢膝,没什么骨气,她也是看不上的。
顾谨之有些不悦,一介下人,言语之间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还随意插入主家的谈话。
他正想好生敲打一番,身上一重,虞湘竟脸色苍白的向他倒来。
丫鬟的惊叫声也随之响起,“姨娘,你怎么了?!”
虞湘晕倒了。
黎桑挑了挑眉,晕的还挺是时候。
顾谨之面色阴沉,抱起虞湘便往外走。
眼底的忧色与紧张不加掩饰,路过黎桑时,无意间狠狠撞了她的臂膀,却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夫人!”盈香及时扶住她,心里早已将顾谨之骂了千百遍。
黎桑的黑眸一瞬间冷了下去。
顾谨之,他最好不要有求到她的时候。
眼眸一转,忽见亭外站着的男人朝这边看来。
黎桑心间一动,霎时转变了神色,乌眸氤氲,秀眉蹙起。
“世子,他怎么能这般待我?”柔美的女子捂着心口,轻咬红唇,做尽委屈之态。
这可把盈香吓得不轻,“夫人,你可千万要想开些啊!”
“想开些又有什么用?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子,我恐是要在寂寞中度过余生了。”她继续幽怨,余光却始终注意着外边那人的动静。
一步,两步。
很好,那人过来了。
黎桑连忙垂下眸,以防眼底的喜意泄露出去。
她这厢正哼哼唧唧无病**着,只见男人目不斜视的拎着花盆进了亭子,在外围一圈摆放好,终于转过身来。
黎桑微微直起些身子,素白的帕子抵在眼下,装作拭泪般等他过来。
然而,下一刻。
男人略朝她点了点头,就这么水灵灵的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黎桑一愣,继而恼怒。
“盈香,你先回去。”
盈香被自家夫人突然的转变看得一愣一愣的,带着莫名的心情离开了去。
段承川在前头走着,一只柔软的手掌忽然抓住他手腕,欲将他拉入了一旁的假山内。
他本能地想要翻转那人手腕,却在视线扫到身后的裙角时,倏然泄了力。
黎桑如愿将男人压在假山上,娇嫩的手心抵着他硬实的胸膛。
“郎君昨日为何没来赴约?”
她一对乌眸温软,春水盈盈,含嗔带怒地睨向身前比她高了不少的男人。
段承川一双大掌克制地放在两侧,鼻尖浅香似有若无。稍稍低下头,便是女子娇艳勾人的面庞。
他喉结微动,“你既已为**,当恪守妇道。如此接近外男,成何体统。”
男人话语虽硬,语气却轻软。
斥责的话也无端端变得有些暧昧。
黎桑在他胸前绕着手指,上翘的眼尾一耷拉,便是楚楚可怜的姿态。
“郎君也看到了,世子如今有了新欢,宠妾灭妻,那妾室还有了身孕。我啊,无依无靠,没有身份地位与侯府抗衡,怕是很快就会被他休弃了。”
说着说着,黎桑的声音还带了些许哽咽。
琉璃般的瞳眸滚出晶莹泪珠,泛红的眼尾愈发衬得肤若凝脂,我见犹怜。
有女三千色,神祇入怀中。
饶是段承川一贯不近女色,也不自觉胸口发烫,额间更是沁出了细密的汗。
女子的委屈娇声还在继续,“郎君你说,是我真不如那小妾吗?”
黎桑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复。
“不,不及你。”段承川嗓音低哑。黎桑靠在他胸前,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说话时酥麻的震动。
她心底暗喜,两只细白的手腕攀爬上了男子的脖颈,红唇凑近。
“那今晚,不要再失约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