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
皇帝冷冷挑眉,茶杯放在紫檀木的桌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一旁候着的李伟双腿一软慌忙下跪,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这是尚食局茶司送来的茶水,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伟忙不迭道,他低着头不敢看皇帝,只觉得来自上位者的威严,将他的脊背压的很低很低。
皇帝睨了他一眼:“把人带进来。”
李伟了然,听着皇帝这意思是没有生气了。
不知叫奉茶的宫女进来是为何,或许是她的茶做的好,皇上要赏她吧。
历来宫女奉茶都是在皇帝身侧奉茶,但当今皇帝不喜御书房内有女人的脂粉气味,便从不叫她们进去侍奉,都是由太监上前伺候。
来这奉茶的宫女一般都在廊下候着,待到皇帝用完茶点才能回去。
林珍漓在廊下候着,乍然听到李伟来唤自己进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揉了揉耳朵,昨天刚掏的耳朵啊,总不能今天就不好使了吧。
李伟见林珍漓发愣,便用浮尘拍了拍她的肩膀:“发什么呆啊,皇上唤你,快些吧。”
林珍漓连忙跟上了李伟,在心中把这辈子做的坏事都想过了一遍。
除了小时候父亲因为贪污被下大狱,单单是从她的房间里都搜出了一百三十九万两。
以外,她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吧。
林珍漓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心里暗自流泪,皇帝的威严果然不同凡响。
她连头都还没抬就感觉到了上首射下来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顾淮序冷眉一挑,他好像还没做什么,这小丫头怎么就吓成这样。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这茶是你奉的?”
林珍漓头皮一紧:“是……”
“谁教你在茶里放茉莉栀子的?”
林珍漓的身子一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皇帝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微一思索,连忙道:“太后娘娘昨日吩咐了尚食局,近日皇上忙于朝政,胃口不好,要奴婢们在饮食上多多用心,好让皇上多进一些,保重身体。
奴婢想着,前几日为给皇上降火败毒,往茶水里添了少许菊花,皇上倒还喝的惯,只是没喝几日便不喝了。
奴婢私心想着,绿茶入口微苦,但回味无穷,若是以清香微甜的茉莉栀子入茶,皇上喝着,处理政务也更舒心些。”
顾淮序的眉眼微微舒展,他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操劳。
这一杯清茶之下,在舌尖碰撞出奇妙的味道,倒是让他舒缓了不少。
“赏。”
林珍漓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叩头谢恩。
李伟见状,眯了眯眼睛,满脸堆笑的带着林珍漓下去领赏了。
林珍漓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笑出了养心殿。
李伟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林珍漓,林珍漓的眼睛都亮了,这么沉甸甸的一包,怕是有五六锭银子!
林珍漓笑着收下了荷包,她眼睛一转,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李伟。
“李公公拿着喝杯茶。”
李伟见林珍漓乖觉,也是没有想到,她看着年纪小,但没想到如此懂事!
李伟自然也就笑纳了,顺嘴恭维了一句:“要说喝茶,哪有姑娘做的茶好呢,姑娘慢走。”
林珍漓笑笑,满足的抱着银子回了尚食局。
她的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只不过到尚食局门口之时,换上了一副平淡的模样。
尚食局的掌事宫女筠茹姑姑面色平静地站在院子里,她见了林珍漓回来,便叫住了她:“过来。”
林珍漓心中一紧,筠茹姑姑向来严肃,不知道她是做错了什么,筠茹姑姑竟在这里等着她,难道是要训她?
待林珍漓站在筠茹姑姑面前时,筠茹姑姑倒是嘴角挂上了一丝浅笑:“今日被赏了?”
林珍漓心中一动,抬眸浅笑,眼底如同有浩瀚星辰一般。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面色如常,波澜不惊,似乎被赏赐这件事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欣喜的。
筠茹姑姑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眯,眼角微微挤出几条皱纹,却是轻笑了一声:“你做的好,性子也沉稳,茶司正缺了一个司珍,就由你顶上吧。”
林珍漓大喜过望,连忙向筠茹姑姑行了个礼:“多谢姑姑,奴婢定然好好做事。”
尚食局主管三司,分别为御膳司、御茶司和御酥司。
每司有一个掌事宫女,称为司珍,上一任茶司司珍年满二十五,选择出宫嫁人去了,所以茶司就空了一个职位。
今日林珍漓才得了皇帝的赏赐,这司珍的职位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林珍漓嘴角带笑,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将怀里的赏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枕头底下。
在屋内,她才敢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她在床上滚了又滚。
一想到以后别人都要叫自己珍漓姑姑,她就忍不住想笑。
珍漓姑姑,可真好听!
林珍漓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今日自己非常的出彩。
她是官奴没入宫中的,一辈子到死也只能在宫里,没有二十五岁出宫这一说。
所以能做到掌事姑姑,已经是她毕生的梦想了。
这梦想,实现的还真是机会难得。
恰好的前任司珍离开,又恰好的轮到她去给皇上奉茶,今日之举,实在是冒险了,若是皇上不喜欢茉莉栀子茶的口味。
那么她擅自改变茶的口味,见罪于圣上,便是大罪。
不过好在,这一步棋走的虽险,但极成功!
茶司的宫女们都乌眼鸡似的盯着司珍这一职位,如今落入她的囊中,只怕是有许多人会眼红了。
可她也没办法,她是官奴,一辈子便只能老死在宫中。
若是自己不向上爬,一辈子都做个任人践踏的小宫女,那这一辈子,可就没什么盼头了。
这样想着,林珍漓的眼眸一暗,又忍着心疼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几锭银子,想着一会给茶司的几个姐妹分着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今日的差事做完了,林珍漓拍着手去御花园假山后的茶树摘取新鲜的嫩茶花,想着研制一些新鲜的茶。
可不料,她才刚走到茶树园门口,就听见几个十分熟悉的宫女在说话。
“我真是为珍珠姐姐不值,珍珠姐姐自小就在茶司做事,那个丫头才来了两三年,怎么就越过了珍珠姐姐做了司珍!”
另一个宫女也是愤愤不平:“可不是嘛,听闻今日她还想勾引皇上,长了一副狐媚子样,谁知道她是怎么当上司珍的!”
林珍漓在园子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什么勾引皇上云云,这样言之凿凿,好像是她亲眼看见了一样!
林珍漓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则清,不想与她们计较。
谁知后头又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们胡说什么呢!琥珀,你今日可是一天都在茶司,什么时候看见珍漓姐姐勾引皇上了,莫不是你心底这么想着,所以也这么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