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腊月十八，漫天飞雪，吹白了长安城的街巷。

唯有将军府十里红妆。

西院厢房内，燕栖月一身婚服坐于榻边。

她隔着殷红珠帘望向身前人，心口莫名发烫。

凌砚辞，北桑将军，从此便是她的夫君。

但男人眉眼冷冽阴沉，脸上瞧不出半分喜色。

也是，若非皇命不可违，又有谁愿意迎娶她这南疆的妖女？

燕栖月仍出着神，却听耳边倏然传来凌砚辞冰冷的嗓音。

“将此厢房的门关紧，无事不得让她出来。”

他吩咐完下人，转身便要走。

燕栖月听出那后句话说的是自己，身形顿时一震，仓惶出声唤他：“将军！”

凌砚辞停住，却没回头：“有事？”

燕栖月掩在红袖中的手缓缓攥紧：“那日......多谢将军相救。”

话落，屋中一阵死寂，连空气都仿若冻结。

好一会儿，只听凌砚辞讥讽一笑。

“多谢？”他冷冷看向她，不掩眼底厌恶，“本将军此生最悔之事，便是救你！”

燕栖月胸口骤然闷疼。

她本是南疆公主，只因巫师说她命格极阴极凶，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乃是不祥之人！

于是自出生起自己就被锁在高阁中，一关便是十六年。

直到半月前，凌砚辞率千万铁骑攻破南疆，将她救出，带回北桑。

那时，北桑皇帝欲立她为妃，钦天监却道出她命格，并称不能杀，只能以杀戮之气镇压，否将引来天灾。

最后，这一纸婚书便递到了凌砚辞的面前。

回想旧事，燕栖月自知这段姻缘于他来说是无妄之灾。

她甚至不敢去瞧他，只能垂眸低声：“抱歉......”

“抱歉什么？”凌砚辞眸色一暗。

燕栖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对凌砚辞一见钟情，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嫁给他！

寂静中，凌砚辞不耐烦地背过身：“只要你不出来害人，便是对本将军的报答！”

言罢，他再没停留，走出厢房踏进雪中。

那决然的背影很快就再瞧不见。

燕栖月怔坐了许久。

直到那桌上的喜烛燃尽，她才起身独自换下了喜服。

瞧着大红的婚衣，燕栖月只觉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紧。

呼啸的寒风从门窗缝隙钻进来，屋中火炉里却连块炭都没有。

不过片刻，燕栖月已被冷得浑身发颤。

她打量着屋子，喉间涌上股苦涩。

这雕栏玉砌的厢房，于自己来说，与那凄冷的高阁没有半点不同。

到最后，终是只有她一人......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朦胧梦中，燕栖月好像回到了南疆国破那日，凌砚辞如神明般降临眼前。

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抱在怀中，语气缓和温柔：“你是何人，为何被关在此处？”

然而画面一转，凌砚辞又跪在北桑皇帝面前，神情憎恶：“陛下，臣宁死，也不愿娶此女为妻！”

刹那，燕栖月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双眼，尚未定神，就见榻边立着一道身影。

借着月光，燕栖月看清来人面容，眸底划过抹不可置信。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