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明慢慢坐下,但明显挂着一脸怒容。
坐在他对面的大妈好心地劝:“孩儿啊,那些人凶得很,别置气。”
宋天明勉强冲大妈笑了笑,又非常不理解地看了一眼秦云东,深深叹口气。
此时刘老三被几个人拖拽住,他急的大声叫嚷:“大家评评理,这样霸道……”
啪!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刘老三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地问:“恁咋打人?”
“打你都算轻的,不跟我回去,就是逼我上手段,你和你媳妇都等着蹲班房吧。”
打人的秃头男气急败坏地咆哮。
刘老三听说还要牵连自己媳妇,不由浑身一激灵,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宋天明忍无可忍,起身怒斥:“你们凭什么打人抓人!”
“我警告你,别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把你也带走。”
“执行公务?请出示你的证件,我看看是哪个部门可以目无王法。”
秃头男看没有吓唬住宋天明,不由开始心虚。
但目前局势已经僵持,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耍横。
“胆子不小,敢查老子的证件,我先问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宋天明还没有说话,秦云东站起来。
“执行公务要携带证件,普通老百姓有权要求出示。”
秃头男以为秦云东承认是老百姓,气焰重新高涨。
“县里有政策,对待越级**者,可以采取必要措施阻拦。对于煽动闹事者严惩不贷!”
他从兜里亮出一副手铐,目露凶光向四周巡视。
乘客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根据相关规定,**处置权归省级。别说你,就算你们县也没资格越权。”
秦云东没有在意秃头男的嚣张,很敏锐地抓住了引发冲突的要害。
秃头男懵了。
他明显不知道秦云东所说的规定,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相关规定明确严禁使用警械对待**者,更不允许违法拘禁扣押。你是哪个单位的,执行的是浠水县哪份文件?”
秦云东看出秃头男是个冒牌货,乘胜追击连续逼问。
秃头男被秦云东一身正气震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他们根本不是公家人,都是保安,是我要告的那个公司的保安。”
刘老三看秃头男气馁,一下子来了底气,大声揭开秃头男的老底。
车厢里的乘客闻听马上炸了锅。
“什么鬼公司胆子太大了,居然公开在火车上抓人。”
“马上拍下来,传到网上给他们曝曝光。”
“别让他们跑了,立刻报警!”
……
秃头男和其他几个保安眼见惹起众怒,又见很多乘客都举起手机,慌得用手挡脸撒腿就跑。
宋天明想去追,秦云东却抓住他的手腕,向他轻轻摇摇头。
处理保安就要亮明身份,秦云东的微服私访计划就会泡汤。
反正只要有刘老三的举报,晚几天处理也没关系,郡城公司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谢谢你啊,要不是碰到你这个明白人,我就会被带回去小黑屋了。”
刘老三对秦云东千恩万谢。
“放心,他们无权关押拘禁你,但是**是有章程的,做事应该按规矩来,越级**不受理,你要闹事就把有理变成没理,不划算啊,老哥。”
秦云东让刘老三坐下,毫无架子地和他促膝谈心。
“咱只是普通农民,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这样啊。我去镇上告状被赶出来,县里只是说得好听,啥正事也不办,所以我才一气之下想去省里……”
刘老三开始大倒苦水,讲述自己面对的不公。
秦云东认真听着,几乎不打断他的话,让他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不满。
火车像一条巨龙穿越大地。
车窗外,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如波浪般起伏,与碧水蓝天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听完刘老三的讲述,秦云东耐心地给刘老三讲解**制度和流程,通俗易懂的讲解让刘老三听得豁然开朗。
宋天明暗自赞叹,秦云东的理论知识真是扎实。
很多拗口的规章制度,秦云东都能解释得既形象又透彻。
刘老三彻底被说服,爽快地答应不再去省里**,准备过几天再去浠水县**办问结果。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火车终于抵达浠水站。
此时的刘老三已经把秦云东视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主动替秦云东搬行李,一直把这位新结交的朋友送下车。
“老哥别上火,稳住神不愁打粮食,你的事肯定会有结果,咱们也肯定能再见面。”
秦云东接过行李箱,亲热地拍拍刘老三的肩膀,趁机再安抚他两句。
越级**的确是让人头疼的事,他必须把刘老三稳住,给自己腾出处理案件的时间。
“我听你的,耐心等结果。兄弟,下次要是能见面,一定到我家做客,我请你喝酒。”
刘老三恋恋不舍地向秦云东挥手告别。
宋天明跟着秦云东走出车站,一路沉默不语。
“天明,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
秦云东随口问了一句,目光却扫视着浠水火车站广场环境。
“秦科,您做思想工作深入浅出,为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演示课,我一直在揣摩其中的精髓。”
宋天明挠挠头,一脸崇敬地解释。
“做思想工作看似复杂其实并不难,掌握两个原则就可以。”
秦云东辨别好方向,拉起行李箱就走。
“哪两条原则?”
宋天明马上跟过去,急切地想知道秘诀。
“第一,换位思考,将心比心;第二,说人话,办人事。”
秦云东回答得很简单,宋天明却如获至宝,马上默念了几遍。
听上去很简单,想要做到像秦云东那样游刃有余还真不容易。
两人搭乘公交车来到老城区,秦云东沿着一条小街道走了几分钟,直接走进一家小旅馆。
宋天明皱了皱眉,还是跟着走进旅馆。
他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霉味,墙壁泛黄,低劣的地板革有多处翘起,恍然进入了年代剧里的环境。
秦云东丝毫不介意,简单问前台几个问题,直接定了一个标准间。
两人走进房间,宋天明顺手打开电灯。
狭窄的空间,简陋的设施,皱巴巴的格子床单,都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咱干嘛住得这么寒酸,住快捷酒店也贵不了多少钱啊。”
宋天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咕哝了一句。
“你住不惯?”
秦云东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我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才跟您来的,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住这里。”
宋天明摇晃了一下桌子上的暖水瓶,恍惚间像是回到大学打水的日子。
“老城区、小旅馆才是最接地气的地方,搞调研就要来这种地方,你才能看到一座城市的真实面貌。”
秦云东很平静地把换洗的衣服放在床上。
宋天明若有所思低下头,但很快就醒悟过来。
那些灯红酒绿的摩天大厦虽然好看时尚,但只是门面。
支撑一座城的里子是百姓,他们的生活状态决定了这座城的未来。
在乎面子,就会失焦里子。
调研不体验百姓生活,就是走过场,那提前跑来调研什么?
思想通了,宋天明仿佛一下子也适应了小旅馆的环境。
“我向您做检讨,我差点犯了官僚主义错误。”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别说的那么严重,官僚主义的帽子还戴不到你头上。”
秦云东瞟了一眼宋天明,欣慰地笑了。
他没有看走眼,宋天明是个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