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去让人将嫁妆抬回来。”
慕凝溪淡淡开口,眉心微微蹙起。
紫鹃立刻应声,带着几个陪嫁小厮过去抢嫁妆。
“你敢!”王氏急狠了,面目狰狞地威胁。
但紫鹃显然只听自家小姐的话,两边的小厮已经撕抢起来。
场面越闹越大,王氏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门外等着接亲的傅霁愣住,看着两家姑娘的小厮争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玉儿的嫁妆,姑爷可带人来了?快将箱子抬走,这可都是你夫人的!”
王氏带着一脸钻营算计,想着让傅霁搭把手。
正巧慕凝溪高嫁没有夫君迎门,陆夜羽又是个不着调的。
几箱嫁妆而已,抢就抢了,难道王府还会过来撑腰?
今天这嫁妆,她是要定了!毕竟自己家世平平,哪有什么厚礼给慕烟玉陪嫁。
可慕凝溪不一样,她娘虽死了,却留下不少好宝贝呢。
动静太大,到底是传到了屋里老侯爷的耳中。
“住手!”侯爷一声怒斥,争打的两方小厮也随之停手,“大婚之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侯爷来到院中,黑着脸扫视众人,王氏冲上前恶人先告状。
“光天化日之下,慕凝溪竟想要抢占玉儿的嫁妆!”
“连妹妹的嫁妆都拿,实在可恶!”
王氏告完状,抱臂瞪着慕凝溪,眼底满是得逞的恶意。
侯爷愠怒的目光扫视过来。
慕凝溪面色不改,轻声道,“家中为我与妹妹备下的嫁妆数量相等,妹妹那有几抬,找人一数便知。”
侯府钱财不多,给女儿的陪嫁更是可怜,打眼一数就能了然。
没等王氏慌神,慕凝溪又笑着开口。
“既然这事由我而起,那便开一口我的箱子,做个证明。”
慕凝溪使了眼色,紫鹃上前一把掀开嫁妆箱子。
王氏原本胸有成竹。
嫁妆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日常玩意,就算开了又能证明什么?
看见箱子里的东西时,王氏倒吸一口冷气,慕凝溪上前,随手捡起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
“这匕首,是外祖得知我要出嫁,从将军府库中送出的陪嫁。”
“溪儿竟不知,我的外祖,何时也给妹妹备了嫁妆?”
慕凝溪目光平缓,暗里却藏波流。
前世她顾念姐妹情深,没追究王氏争抢的嫁妆,可她始终不知,那口嫁妆里装的,是外祖命人悄悄送来的嫁妆……
当年外祖老将军竭力反对女儿婚事,警告女儿若是要嫁,便和娘家断绝往来。
哪怕人都死了十几年,将军府愣是没派人来收回嫁妆。
从前慕凝溪从未想过找自己这位外祖,更不知外祖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留着那嫁妆也是为了让慕凝溪有个依仗。
三年前若非外祖出面,她恐怕还在乡下受苦。
前世外祖备下的嫁妆被慕烟玉抢夺,而后因为缺钱而随意变卖。
外祖无意在当铺看见自己为外孙女备的嫁妆被草草变卖,从此寒心,前世至死,慕凝溪才知此事。
她最悔的一件事,便是误解了外祖的心意。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将我外祖请来对峙。”
慕凝溪放下匕首,神色坦然,反倒王氏那张脸铁锅底似的黑了一片。
一看两人这模样,侯爷心里哪能不清楚?
“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咬牙低声骂了句,不想在宾客面前闹得太难看。
王氏黑着脸赔笑狡辩,“嫁妆都长一样,大抵是我看错了。”
慕凝溪倒没把事情做绝。
“母亲若觉得妹妹嫁妆少了,我大可以从私库拨一笔,算我这个当姐姐的为妹妹添的。”
“只是外祖为我备的嫁妆,实在不能给了。”
侯爷立即冷脸反驳。
“你们是同日出嫁,哪有姐姐给妹妹备嫁妆的?”
“紫鹃,快把你家姑娘的嫁妆抬回去。”
紫鹃乐滋滋应了一声,带着小厮大摇大摆的夺回了嫁妆。
一番折腾,王府迎亲的花轿已至,待到接亲的轿子走远,王氏才恶狠狠呸了一口。
方才闹那一通,没抢着嫁妆,反被慕凝溪戳穿。
王氏与慕烟玉都挂了脸,好在慕烟玉还有把团扇遮着,勉强不被人看笑话。
可她看向门外原本欣喜迎接傅霁,此刻脸上也带着些难堪……
傅霁盯着慕凝溪远去的背影,目光略有沉思。
直到慕烟玉上前,他才收回追随的目光。
“姨姐的嫁妆,似乎比夫人多了许多。”
傅霁轻声带笑,眼下却是一片冰冷。
原本慕烟玉带了多少嫁妆,傅霁并不在意,毕竟是低嫁,能攀上侯府已是走运。
但大婚当日,不顾脸面争抢嫁妆。
传出去着实令人不齿。
慕烟玉笑得勉强,“姐姐亡母娘家在东街的将军府,论财力自然高我几分,但我这些也足够了。”
慕烟玉心中不快,但她知道傅霁是未来的首辅,得罪不得。
只能干笑两声,自抬身价。
傅霁扫了眼,语气敷衍,“确实足够了。”
要真觉得足够,还会去抢慕凝溪的?要手段没手段,最后落得个被耻笑的下场。
真是丢人!
慕凝溪乘着花轿,一路喜乐声鸣,摇摇晃晃。
途径外祖家将军府时,慕凝溪立即抬手,“停轿!”
将军府今日并无人来贺。
但慕凝溪在紫鹃搀扶下,仍在将军府外的街上,跪地向府中的两位至亲磕了头。
待到花轿再次远行,将军府大门微开的缝隙被人关上,全程看完一切的老将军夫妇早已泪流满面。
襄王府。
花轿在王府门前停下。
慕凝溪等待许久,也不见陆夜羽前来接人,这位招猫逗狗的王爷终于成了婚,甚至来了不少皇室中人,都想看热闹。
等待许久,王府中才跑出个小厮匆忙来禀。
“王爷方才有急事,已经出府了,还请王妃自行入府!”
话音刚落,门外这些宾客瞬时安静。
大婚之日,夫君不来迎亲,甚至私自出府,让妻子独自入府。
这样奇耻大辱,换做谁都忍不了,可慕凝溪面皮从来不薄。
否则前世被傅霁动辄打骂,她早该死了成百上千次。
“紫鹃,入府。”
轿中响起女子的清冷声音,慕凝溪随即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花轿。
虽无夫君相陪,但落落大方,毫无半点羞怯,哪怕是想来看笑话的,见了慕凝溪坦然的模样,也笑不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