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妈妈打扫卫生干净,让我们好好干,等回来给我们俩带一碗面条分着吃。其他人,其他人什么都没说……”
二叔二婶只是在一旁看笑话,哥哥面无表情,乖乖地带着振北,振东玩。
爸爸更是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情,不就是一口吃的吗?不吃又不会死,爷爷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筱婷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委屈,眼中氤氲出水雾。
明明今天最忙,最辛苦的就是自己和妈妈,最后却只能两人分吃一碗面条。
庄桦林可能从庄筱婷身上,看到自己小时候,也跟着又开始流泪。
我曹,畜生啊!!!
向鹏飞心中暗骂,刚才还是收拾那群畜生收拾的轻了。
“谁稀罕吃他们的一碗烂面条!!让他们自己吃去吧,噎死他们!!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他一把拉住庄筱婷的手。
向东赞许的看着儿子:“走,姑父有钱,请你们吃大餐。”
四人找了一家国营小饭馆坐下,向东点了一个家常豆腐,一个红烧狮子头,四碗米饭。
又大手一挥点了三瓶汽水,摆在向鹏飞和庄筱婷,庄桦林面前。
“这一瓶犒劳我们在厨房辛苦了一天的筱婷。
这一瓶给我的妻子,谢谢你今天记得,你,我,鹏飞,才是一个整体。”
他知道,今天能下定决心与父母割舍,妻子心中一定也不好受。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这边。
“至于最后这一瓶,则是奖励我们能够保护自己妈妈的小英雄,向鹏飞小朋友!喝吧,喝完了长高高,以后谁敢打你,你就给他一脚!”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毕竟是孩子,庄筱婷看到姑父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庄桦林笑,有这样的丈夫,她还怕什么呢?
向鹏飞也笑,两世为人,头一次感受到亲情,这样的父母,挺好。
饭菜上桌,四人一边吃,一边聊。
庄筱婷本是内向的性格,但向鹏飞能聊,一直拉着她说话,慢慢的,她也就放开了。
两人聊过学习之后,向鹏飞故意问起庄筱婷,姥姥,姥爷对她和她妈妈怎么样。
庄筱婷又开始变得失落:“爷爷总是摆架子,奶奶说话好听,实际上活儿都让我妈妈干,二婶什么都不用干。
每次聚餐,二婶,振东,振北他们都在屋里吃,只有我和妈妈躲在厨房,不能上桌……”
庄桦林听的又开始难受,现在的庄筱婷,又何尝不是在走自己走过的路呢?
不对,自己还不如庄筱婷,毕竟,这孩子有黄玲这个亲妈护着,爱着。
而自己,才是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
幸好,幸好有向东和向鹏飞……
向东婚后对自己几年如一日,鹏飞七岁就能为自己出头。
只有他们,才是值得自己掏心掏肺对他们付出的家人。
以后,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吧……
庄桦林想开了,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终于放下沉重的包袱,接下来的人生,可以轻装上阵。
吃饱喝足,向东拿出全国粮票和钱结账,四菜四碗米饭,外加两瓶汽水一共一块七。
这对他和庄桦林的工资来说不算低,尤其是跟贵州的物价比,更是令人咋舌,但他依然眼也不眨的结了账。
对他来说,
今天庄家这一趟,让妻子认清现实,也看到了儿子的担当,实在是再划算不过。
四人出门,在庄筱婷的带领下,走进棉纺厂家属区。
现在棉纺厂还没有开始分房,庄家一家四口挤在一栋筒子楼的其中一间里面。
筒子楼一共有六层,每层住着十几户人家。
楼房一侧是蓝色油漆已经掉了一大半的栏杆,与之相对的那一侧,狭窄的楼道放满杂物。
几乎每间房的第二道门门口那一米二左右宽,一米深的有限空间里,都摆着炉子,充当灶台的破桌子……
破旧斑驳的看不出本色的墙壁,从各家各户门缝里传来的吵闹,尖酸刻薄的谩骂……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向鹏飞依然被震惊了。
这样的生活条件,怪不得棉纺厂的工人们会因为分房子打破头呢。
向鹏飞看不上的房子,在他父母眼里却是可望而不不可及的存在。
“这里比咱们在贵州的房子可好太多了……呀,楼里头就有公厕,不用去猪圈上厕所啊?真好。”庄桦林满眼羡慕。
在贵州一呆就是十几年,她太渴望有一套这样的房子了。
虽然小,却能装下一家人的幸福。
更何况,住在这里就意味着是城里人,孩子有城市户口,可以有粮本,上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向东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快,也许是明天,他们就要再次回到贵州,回到那个漏风的土房子。
他也想带给妻子,孩子好的生活,可是……
庄桦林深吸一口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知道,苏州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们的家,在贵州……”
夫妻俩沉默,跟着庄筱婷继续往前走。
很快,庄筱婷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前面停下:“姑姑,姑父,鹏飞哥哥,这一间是我们家……”
小丫头说完,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第一道门,往里头走几步,是第二道门。
几人进屋,向鹏飞一家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一共也就十几平方的样子,里头一大一小两张床,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更别提还见缝插针地放着脸盆架,桌子,凳子,衣柜等家具。
这样的屋子,让人简直无处下脚。
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那满墙的奖状。
“姑姑,你和姑父,鹏飞哥哥要喝水吗?”一起吃了一顿饭,庄筱婷已经跟他们熟稔很多,热情的招呼着。
“我来倒,你一个小孩子不能碰热水瓶……”庄桦林走到暖瓶前,庄筱婷很有眼色地找到杯子,递过去。
“妈妈说,你们坐火车很累了,请你们吃完饭躺下休息一会儿……等,等她和爸爸回来,再商量别的……”庄筱婷复述完母亲的话,便乖乖地去写作业。
庄桦林倒完水凑过来,眼前又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