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魂飞魄散的第七年,我来到他的墓前想为他祈福,却发现他的墓无端消失了。
我不知所措的飞回了祁山,告诉师父让他赶紧查看转生命簿。
师父惋惜的看着我,道:
“容华,你师兄的墓不在那处,他是与清怜合墓了。”
“你师兄曾言他生前情路坎坷,惟愿死后与两心交合之人同葬。”
师父说的清怜,正是元逢生前忘不掉的爱人。
为替他疗伤我曾将自己的修为全部渡给了他,可他却不顾性命,为救清怜不惜魂飞魄散。
我深觉自己可笑。
再睁眼,我回到了从前。
这次我不再将心放在他身上,而是斩断情丝,转修无情道,成为了宗门内第一个飞升上神的女剑尊。
01
我在后山住了大约半个月,直到不再咳血,才回了洞府。
半个月的时间里,元逢从没看过我。
找药材,制丹药,强撑着病体,我自己照顾着自己。
此刻他却忙着安慰受到师父斥责的清怜,把我为他受伤的事情抛诸了脑后。
回到洞府之后,我收拾了几件衣裙,元逢走了进来,他目露不悦。
“我不过没在这里半月,这洞府竟生了这么多蛛网,容华,你究竟在忙些什么?”
半个多月他都没发现,我也没在洞府里住着。
不过他向来对我不太关心,我受了伤,他也只当看不见。
我动作未停,只瞧了他一眼语气极冷淡的说:
“我刚从后山回来。”
后山一直都是我疗愈旧伤的地方。
元逢怔住了,像是思虑良久,他竟然帮我叠起了衣裙,连态度也转变了,他语气温柔道:
“你的旧伤现在如何了?”
我冷笑了一声,他现在才想到我的伤。
从前我为他神魂俱损,将全部修为渡给他疗伤,可他却正眼都没瞧我,反而转身就去找他心爱的清怜。
这一声敷衍的关怀,我竟等了两世才听到。
“好多了。”
我仍然忙着手下的动作,漫不经心的回了他一句。
元逢这时候才发现,我竟然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放入了储物空间。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我要下山去历练。”
我将所有的东西放进空间,不再理会他。
元逢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木簪,破天荒的冲着我温柔的笑着。
“容华,这是我前几日下山时给你买的簪子。”
我满心疑惑的停在原地,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朝我踱步走来。
他轻柔的将那枚簪子戴到了我的头上。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镜子,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我在山下捉妖时看到那边的女子都喜欢这种簪子,那时我就想,这簪子要是戴在你头上,该是何等风采?”
我瞧了瞧镜子里的我,心头一阵苦涩。
从前我只希望元逢能多看我一眼,不敢奢求别的。
可是如今只是因为我没跟他多说话,他就开始讨我欢心。
若是从前我肯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我将头上的簪子摘下来,递到他手中。
“我向来不喜欢木头做的簪子。”
喜欢这类小物的从来都是清怜。
他没料想到我对他的态度是如此冷淡,元逢死死地捏着那枚木簪。
他皱着眉头,周身气息冷凝。
好像是在告诉我,莫要得寸进尺。
良久,他咬牙切齿道:
“你若看不上便罢了,我有其他事同你讲。”
“仙门大会上师父不是说要给你一枚进阶的丹药吗,清怜是你师妹,且名次仅在你之后,你同师父讲,说你要把这枚丹药送给清怜。”
我抬头定定的看着他,道:
“我是魁首,这枚丹药本来就是我的。”
我的拒绝让元逢皱起了眉头,甚至隐隐的还有一丝怒气。
“你作为大师姐,难道不应该自己的师妹慈爱些?况且你已至筑基期,而清怜她还困在金丹期不能进阶,你若心慈,这枚丹药你就应该主动的让给清怜!”
我闻言觉得可笑,想起前世,我满心欢喜的去找师父讨要那枚丹药,可是师父却告诉我那枚丹药让元逢取走了。
“不是你让你师兄来帮你拿的吗?”
“是我让师兄来拿的…”
只是丹药到最后却落入了清怜的口中。
“我不让。”
这一次,我态度坚决,目露不屑:“她没本事,倒需要我让?”
元逢被我唇边讽刺的笑激到,只能故作镇定的甩了甩袖,语气生硬道,
“当初,我真不该跟你这个面慈心苦的女人合婚!”
语罢,他将那木簪狠狠的摔到地上,转身离去。
木簪断成了两截,掉进了角落里…
02
元逢又去了清怜那处,几日都不露面。
小师弟告诉我,他们两个现在已经住到了一起。
当真是将我这个道侣不放在眼中。
从前争吵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我低伏在他身上满眼泪水的卑微匍匐着。
像是要将我死死拿捏。
不过既然重来一次,我又怎么可能耽于情爱。
我回了宗门,又想起当年元逢将我亲自领到师父面前拜师的情境。
那时我满心忧惧,生怕自己进不了宗门,成不了弟子。
是元逢告诉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
他理解我心中的忧乱,接受我的不堪。
“容华,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师妹了。”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认识了一个又一个的宗门长老,又带着我去剑阁挑了把趁手的剑。
我头一次有了铭牌,有了光明正大立于这世间的身份。
因为修炼太过激进,我只能到后山疗愈。
元逢瞒着所有人跑到后山为我疗伤,我与他的心渐渐靠近。
朗月之下,他忽然抚了抚我的脸。
“容华,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共事修炼?”
我满目踌躇,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愿意的。
在天地的见证之下,我们结为了道侣。
可若我当时知道他心中还有另一个师妹的时候,我不可能同他结缘。
成亲没几日,元逢就再也不回家了,直到清怜因闯入禁山身死道消,他才终于对我温柔起来。
我以为我等到了,我以为我和他可以重新开始了。
原来他只是把我当成清怜师妹的替代品。
同我在一起,他只让我喊他师兄。
甚至在灵修的时候,他都会拿一个轻纱覆在我的面上,对我的小意温柔从来都是清怜的。
一切都是我心存侥幸罢了。
我走在长廊上,却看到海棠树下两个熟悉的身影。
清怜一身白衣,微微俯着身子轻嗅着海棠花。元逢也一身白衣,风光霁月地站在她身旁,素手摘了枝海棠花,温柔的嵌到了她的头上。
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元逢忽而扭头,看到站在长廊的我愣住了。
清怜抚了抚自己鬓边的海棠,娇娇俏俏的冲我走过来。
“师姐,你这么快就来了?刚才师兄还同我打赌,你到什么时候才肯来求师兄回洞府呢。”
元逢将自己手中的花瓣随意的丢在地上,缓步向我走来。
刚才还微笑的他已经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你来宗门干什么?别以为你几句道歉,我就会回家。”
那一副理所当然等着我道歉的模样,叫我作呕。
“是师父唤我来的。”
元逢并不相信我的理由,只觉得我来到宗门都是为了寻他。
“罢了。”
他走到了我身旁,忽然执起了我的手。
“你都拿师父做挡箭牌了,我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明日我就要被师父罚了吧。”
我甩开他的手,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少自作多情好吗?”
我侧身继续朝师父的房间走去,与他拉开了距离。
一个术法闪过,我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旧伤未愈,我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元逢忽然紧张的上前,将我抱在怀中。
“容华,我只是想拦你,没想伤你…”
“去后山,我为你疗伤…”
我痛的说不出一句话,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只能任由他动作。
他将我拦腰抱起就往后山走去,可刚迈开步子,就听见清怜痛呼一声。
他又将我放到长廊下,转身朝着清怜走去。
“师妹,伤到哪了?”
清怜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
“师兄,你别管我,我是从小到大的心悸又犯了而已。”
一听这话,元逢立马紧张的为清怜输送着灵力。
“好些了吗?”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搂着,就像是在调情。
我明白,元逢不会再管我了。
元逢回头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考虑要救哪个人。
一息之间,元逢就放弃了我。
他抱着清怜,匆匆的向前走去。
风将他的话带入了我的耳中。
“清怜这是心悸之症,你在此处等着我,我等会来送你去后山。”
我痛苦的捂住胸口,打开传音符,唤了师弟。
03
修整好之后,我就来到了师父的阁内。
丹药已经炼制好了,只是我没想到元逢竟然先我一步走了过来。
为了清怜,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被元逢打伤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再次见到他们,二人十指相扣,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好像我才是那个拆散鸳鸯的罪人。
我不理会他们,继续等待着。
师父还没来,元逢就冲着我兴师问罪。
“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枚丹药,为什么就不能让给你师妹?”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不需要,我也不会让。”
清怜满脸泪水的缩在元逢的怀中。
面朝清怜,他的语气又温柔起来。
“你放心,这丹药最后一定是你的,我保证。”
“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不让。”
没想到我还会反驳,元逢气急败坏的扇了我一巴掌。
“你能不能闭嘴?”
师父走了进来,看着这尴尬的氛围,咳了咳嗓子。
“容华,元逢前几日说你把这枚丹药让给了自己的师妹,这事你知不知晓?”
师父是公正的,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偏心。
我捂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晓。”
师父了然的点了点头。
“元逢,就算清怜受了伤,你也不能如此强迫荣华。”
清怜的身子抖了抖,泣不成声。
啪的一声,她就跪在我的面前求饶:“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师兄…”
她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冲着自己的脖梗就要划去。
“这心悸左右是治不好了,不如与师兄来世再见。”
一根木簪子能有什么杀伤力。
偏偏元逢就吃这套,他又抱起了清怜冲着我目露凶光,
“你竟然如此心胸狭隘,我元逢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我气血上涌却压着自己的情绪,不免喉头腥甜。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冷淡,是因为他性格如此。
原来他也能如此热烈的爱着,护着一个人。
我以为我一直委曲求全,就可以换得他的青睐。
可是原来,他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搂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不爱我,我再一次的确认。
“师父,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入魔宗的人是不配上山做弟子的。”
元逢的话,再一次将我拉进了现实。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搂着自己怀中的美娇娘绝然开口,
“容华的母亲曾经是魔宗的外门弟子,她是魔宗的子嗣,师父还是要将进阶丹药赐给这样一个人吗?”
师父也没想到会如此,犹豫的开了口:“可这与她何干?”
清怜在只有我看见的角落,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我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原来这些悲惨的过往,在元逢看来都是我的劣迹。
我在魔宗之中,受尽欺凌,因为父亲是个凡人,甚至还会被其他魔宗子弟殴打。
母亲厌弃我,因为我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是元逢救于水火之中,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是他带我上了山,进了宗门,成为了师父的弟子。
是他教我站起来,可是如今他为了清怜又将我重新推回了地狱。
“魔宗子弟,何堪重任…”
我狼狈的呕出一口血,将师父手中的丹药抢了过来。
“师兄说的没错,我身上流着一半的魔宗血液,这丹药我不配。”
看到我抢丹药的动作,元逢立马威胁着,
“你若是敢私吞,我就与你解婚契!”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颤颤巍巍的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我不配,她也不配。”
我挖出自己的情丝,同丹药一起扬手毁掉。
“自此之后,我与你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