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哈纳什将军逝世前一个月上书朝廷的奏折,此刻定是批了,想来这所有财产已归入我奚栖的名下,我若死了,按例也是一半归公朝廷,一半转入我父亲名下了。”奚栖边说,边咬唇剧烈起伏的胸口,咽下的愤怒和疼痛让她镇定,“你放我一马,我悉数归还于你,绝不要一分一毫。”
“你说什么?”哈纳撒一怔,收了脚,站正了叉着腰,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你若是不知道大庆律例,可以随便找个人问。”
财产终究是他的死穴,人逼急了也是有爆发力的,奚栖按在脖颈处的匕首紧了紧,利刃一滑,鲜血直冒,“我不怕死,你敢赌么?”
赌她敢不敢死,赌她敢不敢让他的财产化为乌有。
哈纳撒收敛了猖狂狷狠,神色竟然复杂起来
对峙半响,哈纳撒阴冷的笑了,“好,果然是聪明,我同意。”
“我希望在朝廷派人前来宣旨之前,都不要看见你。”
大庆律例,凡皇室宗亲财产转继,都要上表朝廷首肯,然后专门派人宣旨交接,以正视听。
哈纳撒咬牙切齿的离开,那最后一眼却透着诡异的阴冷。
来的急,退的也迅速,当那芊芊玉手握着匕首挪开颈脖时,刚刚爬起来又跌倒的六色急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能割伤自己呢?小姐……”
语未完,泪声切:“我给你拿药敷……”
“六色,是我对不起你。”
奚栖拉住她,眼里带泪,却没有落下,自那日起,似乎再也没有哭过。
“我不该让你随嫁……”
“不……小姐,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
……
两人并没有耽搁太久,敷完药,奚栖只让六色做了简单的包扎,伤在脖颈,着实危险,索性,她没有太用力,只是破了皮。
是夜,奚栖就与六色计划潜逃。
哈纳撒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尤其是被奚栖那番威胁,让他愤怒难消,必定会想办法对付她,先不说那人觊觎她的美色,单单是她也不能真的自裁这一点,与他再周旋下去,是何其不明智,性命总归要自己掌控。
从来到甘南这个地方,奚栖就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能离开。
而哈纳什死的第一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就想着如何离开。
灵堂外看守的还是两个人,只能说明哈纳撒还没有第一时间决定囚禁她。
是还来不及准备还是气怒难消忘了?
奚栖只庆幸对方没有她下的决心快,当机立断的选择逃跑。
先让六色去找看门的山老头求帮忙,入夜后打开后门放她们离开。
山老头之前是大院里的管事,当初因为误了事差点被哈纳撒打死,正巧路过的奚栖救了他一命,所以对奚栖提出的要求自然应允,救命之恩值得相报。
这边城,在哈纳什死去那一天,就是哈纳撒的天下了,顶着哈纳郡贝勒爷的名头,谁敢得罪于他,当地的官府就一个官,县太爷,郑坤。
这半大点的城,百姓少,士兵却不少,镇边将军没了,副将还在,那便是郑坤的儿子,郑凯。
在朝廷还未派遣新的将军来接管之前,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由郑凯代理。
两父子却迥异,郑坤为人圆滑,郑凯就是热血少年,两人对哈纳什都唯命是从,对哈纳撒也是硬着头皮听的,除非太过了,否则都会应允,奚栖对此早有了解,所以她计划逃出郡王府,却不准备向他们求救,一是冒险不起,二是她实在不想呆在这地方了。
只是,她算得到的,哈纳撒也不傻,奚栖连夜逃走了,负责看管的家丁也是后半夜发现了,立马禀报与他。
本就气怒难忍的哈纳撒一气之下差点没踹死看守的几个家丁,当夜他就胁迫郑坤,带着一群家丁外加县衙衙役追捕,两个弱女子哪里跑得了多远。
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是奚栖出了哈纳郡王府的唯一的念头。
镇里根本已经无法容身,若是天一亮,哈纳撒领着人来查,这么点小地方不出半日就会被找到。
更因为,此刻她的身份,是个寡妇,还逃跑……这话传扬开,必当受尽唾弃。
所以,只能趁着夜色掩护往山里跑,指望着那里人烟稀少,天亮后一路往东边走,那是回京的路。
然而,她没想到还没有出甘南镇,沉寂的夜就喧闹起来了。
哈纳撒悬赏百两纹银追捕奚栖,敲锣打鼓的叫喊,整个小镇都苏醒了。
几乎所有人都为悬赏诱惑纷纷跑出来跟着找人。
当然多是年轻汉子。
一传十十传百,奚栖的踪影很快就被有心人看见了。
后有追兵,前路不明,这一夜,她当真觉得,生死一念间,而那支撑她拼命跑下去的,就是心底深处的念想,那个人,她还想见他一面,三年的蚀骨相思,在她最脆弱的一瞬间爆发到极致。
三年里,每每半夜惊醒,辗转反侧,无不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还能再见,她所求的不过是,平淡的生活,以及一份念想而已。
入骨的思念,也是精神支柱。
荒山野岭,她们两终是力竭,所幸,夜路难辨,追兵也没赶上来。
第二天大亮,等不及她们两休整下山,从山脚追围上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们,一个跑,一个追,实力悬殊,被抓不过时间问题。
“小姐,你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六色自小跟着奚栖长大,亲如姐妹,眼看追兵也爬上山腰了,一边气喘,一边急的冒泪。
“不行……咳咳……”
奚栖自然不同意,回了句话就累的往一边栽倒,幸而两人手牵手,六色赶紧将她拽住了。
“小姐,来不及了,你去藏着,不然两人都……”
“不……”
这样的牺牲,她受不起,虽为主仆,情谊更胜姐妹,她做不到苟活而罔顾姐妹生死。
只一耽误,哈纳撒领着人便围上来了。
“跑啊,再跑啊……他娘的……”
哈纳撒面色狰狞的很,追了一夜自然也累了,边说边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