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陷入又一次的短暂对视沉默，这回察觉到哪里不对的林七夜没再让柒空挑话头，而是起身拉开了窗帘：“我个人的建议是……你自己来看一看路吧。”

闻言，柒空的神情有些茫然，起身走到了林七夜的身旁，向窗外看去，林七夜就在他身后半臂处站定，眼底泛起丝丝缕缕的金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不错过他任何可能出现的微表情。

而柒空看着窗外绝对不属于璃月的，甚至不属于他印象里提瓦特任何一个国家的建筑风格，那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终于出现了裂痕。

在林七夜眼中，柒空双目微睁、双唇微启，整个人一瞬间静如石雕，沉寂片刻后才恢复了急促的呼吸。

柒空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转身背对外面全然陌生的景色，双臂难掩几分局促地微微蜷缩在胸前，开口时的声音急切而迷茫：“请问…请问这里是哪个国家？哪位神明当政？”

听到他这信息量极大的两句问话，林七夜微挑眉梢，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反问道：“按你本来的推断，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柒空没有回答，抿唇抬眼望向林七夜，红瞳中染上了几分戒备。全然陌生的地界，自己又大脑昏沉、元素力运行不畅，现在怕是一点点石头碎屑都造不出来。

若不是林七夜自始至终从未外露敌意或杀意，此刻的柒空怕是早就在本能的驱使下逃跑了。

察觉到柒空不愿回答，林七夜倒也没太强求，毕竟从之前的两三句话交谈来看，柒空是好是坏不说，至少是个体面人，没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高人”那样，要么凄凄惨惨阐述身世后求收留、要么高冷上天连个谢谢都不说就跑。

让他戒备也没好处，所以这次林七夜选择回答：“这里是大夏，大夏沧南市。至于你口中所谓的‘当政神明’，目前我还没在大夏境内见到过。”

闻言，柒空也从最开始的惊惧下渐渐回过了神。

照这样说，自己怕不是根本没回到提瓦特，而是被时空乱流不知道拉扯进哪个世界了。

算是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柒空稍稍放松下来，低头沉思。毕竟本来离开提瓦特就是要和空荧他们去别的世界，目前这个结果，他也姑且可以接受。

但没有武器，没有摩拉，甚至衣服都是眼前这个人提供的……自己似乎除却脑海里的记忆以外，一点“曾经”的东西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柒空抬起头望向林七夜，整个人似乎都变蔫了，带着几分难过，轻声开口问道：“请问……我掉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没有别的东西吗？”

柒空这么一问，林七夜倒是想起来了，他以幽灵形态掉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小坠子，现在正在自己书包里安安静静躺着。

思至此，林七夜灵光一闪，开口道：“有是有……”

注意到柒空骤然亮起的双眼，林七夜补上了后半句：“但是，我希望和你做个交易，再还给你，也算是抵你穿我衣服的人情。”

柒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并没有林七夜预想中可能的生气或如何：“您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是不违背底线与道德之事，我定当全力以赴。”

柒空想得很简单，自己的确是给人家添了麻烦，回报是应尽的礼数。

林七夜得到这样的回答也很满意，果然是个体面人，这下省事不少。

“我的要求也不高：我需要你离开我的家，最好是这几天就走，越快越好。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会把那个坠子给你——不诓你，一个带着白色珠子，垂流苏的坠子，你身上就这一个东西。”

听到林七夜的描述，柒空脑海里飞速寻找能和描述对应的物品，灵光一闪，有些缓慢地抬起手，在耳畔张开食指拇指比划了一下：“是不是、大概这么长？”

得到对方点头回应，柒空确认下来，那坠子是空的耳坠，大概是时空乱流时被自己无意识拽掉了或者怎么。

总之有故人之物在身旁，柒空也算是安心下来，同时也有点急切地开口：“如果您觉得打扰，我今夜就可以离开。”

“不行。”林七夜则是立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容置喙：“请你谅解，你刚刚说的话明显是下意识的，直接让你离开，于情于理我都不放心。至少等我找到那个大、大概能专业处理这些事的组织，我才能放你离开。”

见柒空微微怔愣，林七夜想想那个大叔的直刀和对讲机，接着开口道：“你也不用害怕我把你交给什么邪恶势力去，那个组织里的人救过我，而且装备专业，流程规范，不像是什么不入流的组织，很大可能是官方管控的。”

柒空在林七夜说话时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

话音落下几秒后，柒空缓缓抬起手臂，对林七夜伸出了一只手。

林七夜则在自己增幅的感知下惊讶地发觉，在柒空抬起手的时候，他被宽松卫衣掩盖的光洁背脊处，一个陌生的图案正悄然散发着浅淡的金光。

那图案，或者叫图腾，由两条多处弯折而不相交的线，构成一个看似结构松散、实则嵌套规整的菱形，有着画一般旋转对称的美感，在星星点点光芒的映衬下，散发着一股不知缘由的神圣和庄严，令本该警惕的林七夜莫名地沉静而心安。

“请问您的姓名？”柒空开口询问，而一直避免说出自己名字的林七夜似乎是被那图腾的气息感染，下意识脱口而出：“林七夜。”

“那么……在双方都认同的最短时间内，我，柒空，会在此期间遵从林七夜的要求，并最后随着您口中的‘组织’离开您的宅邸。而您，林七夜，会在我离开此处前将坠子交付于我，不得丢弃，不得损坏，不得恶意扣押。”

“此契约终止于交付坠子后、二人维持七丈身体距离的第七个时辰。若您没有其余补充，请以握手的方式，同我结缔【契约】。”

说完了简易契约的内容，柒空目光如炬，眼尾眉梢皆是郑重，将那一丝紧张掩盖得极好。

认真是因为对“契约”的重视，紧张则是他极少和人签订契约，也不知道现想出来的契约够不够严谨，有没有漏洞，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而林七夜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则是一半严肃一半恍惚。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体面了。

但很快，林七夜便同样伸出手和柒空交握。

几番交流试探下来，林七夜也已经对柒空放下了大半警惕。毕竟失明多年，他早已对身旁人的各种神色变化有了一番自己的特殊感知。柒空这副温和就温和、认真就认真的“体面人”模样如果也是装出来的，那估计自己也是真玩不过他的。

“我同意。”

下一秒，二人交握的掌心散发出和柒空后背同样的辉光，林七夜只觉得，有一种玄妙的、无法形容的链接，通过这简单的仪式，将二人联系在了一起。而柒空也在这链接下心神大定，温和浅笑。

“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