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
她方才便想去官府了。
省得在这儿纠缠浪费时间。
她还打算拿了钱买锅碗瓢盆呢......肉也需要来点,还有青菜、鸡蛋。
心中念着这些,沈南微没有听到周余温唤她的话。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夏轻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还有些畏惧去官府,怕这事儿传回家,这下拽着沈南微就往官府走去。
奈何不认得北朔城的路,她又唤小厮在前面带路。
......
“这账本的确是真的,他也的确是食味居的杂役。”
外面围满了一路跟过来的热心群众,周余温从来没有这样在群众的审视之下呆过,肢体显得都很僵硬。
“按理,周公子确要偿还他们银子。不过......”官差停顿,来回翻了翻账簿,“周公子前面的账都已偿清,如今只欠店面五两四钱银子,姑娘要的三千两银子不知......不知从何而来?”
县太爷皱眉,视线落在沈南微身上。
“这三千两中,有一百二十七两银子在这账本上——这上面的钱是我帮周余温还的,大人可以问小厮也可以问食味居掌柜。”
沈南微前后两辈子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但事情没到那一步,她还是想努力争取:“周余温在食味居宴请宾客,动辄七八道菜,每次必点鹿血酒......”
“够了!"周余温沉着脸喝止。
“补气壮阳,他还每次都......”
“够了!”这次声音大了一辈,沈南微这才停下来,以胜利者的眼光注视周余温。
周余温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肩膀气得微微颤抖。
沈南微住声,款款施礼:“如果不是小女子为周公子还债,那么这账本上周公司所欠吃喝我又怎会清楚,请大人明察!”
“既然如此,这一百二十七两银子是该还的。”
核验无误,就准备签字画押,判周余温偿还沈南微一百二十七两白银。
周余温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长出一口气。
沈南微登时膝盖一软,跪下哭诉。
“大人,小女子沈南微,今日所求,不仅是那账本上的一百二十七两,是整整三千两!
此乃我替周余温垫付的各项花销,包括笔墨纸砚、打点人情、送礼等种种开支。虽无详细账本,但小女子心中记得分明,每一笔都是为周余温所出。”
县太爷闻言眉头微皱,目光在沈南微与周余温之间来回游移,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三千两数目感到意外。
这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沈南微继续说道:“大人,小女子知此事难以仅凭口述定案,但请听小女子细细道来。
周余温身为读书人,自是需要笔墨砚台等文具,这些皆由我购置。
他平日里交友广泛,需打点人情,每逢节日或友人生辰,我亦会备礼相送,以示诚意。
此等开销,虽无明细账目,但确是实情。”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接着说道:“更有甚者,周余温为求功名,时有应酬,所需银两亦是我暗中资助。
这些银两,虽非巨款,但累积起来,绝非小数。
小女子今日斗胆,恳请大人做主,让小女子能从周余温处索回这笔银子。”
周余温脸色阴晴不定,听到此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若不是外面围满了街坊四邻,他几乎要动手打人,而现在他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措手不及。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挤出一句:“沈南微,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时花过你这么多银子?”
“那你就是承认花过我的银子!”
沈南微准确抓住他话中的漏洞,步步紧逼。
“这......”
周余温不好拒绝,因为街坊四邻都看着呢,沈南微天天往家里跑比往自己家里跑都勤快,何况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每次沈南微给他买了什么名贵东西,他都会跟那些狐朋狗友炫耀一番。
如今万万拖赖不得。
沈南微心中有数,眼中闪烁着坚定:“大人,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虽无确凿证据,但请大人明察。
周余温身为读书人虽然两袖清风,但甚是讲究,非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不用,城东城北一共两家书肆,我曾经都去买过,我买得多,老板应当还记得。
而且,为了讨好周余温,我甚至给他买了一副山水花鸟画的真迹供他赏玩,附庸风雅。
甚至有一次,在万宝堂——咱们这儿最大的珠宝铺子当中,周余温同我说要去参加一位大人家的女儿的生辰宴,明里暗里要我买了万宝堂的一串翡翠珠钗与他。
现在想来,堂堂官家女儿的生辰宴会怎会邀请外男?
何况那翡翠珠钗,如今就戴在他那所谓的表妹头上!请大人明察!”
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去,沈南微志在必得。
周余温震惊地望向非要陪着来的夏轻菀,果然,她今日来见他,打扮得格外娇艳,那翡翠珠钗格外惹眼。
而夏轻菀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她摸上头上的珠钗,同样震惊地回望他:“余温哥哥,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轻菀,轻菀,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珠钗它......”
书中交代,夏轻菀的母亲与周余温的母亲自**好,约好以后的孩子一定结亲。
但各自嫁人后,因离得远了,逐渐生疏了。
夏轻菀的父亲也考中了秀才,虽然最终没有进学,后来选择从商,赚得盆满钵满,当地也推为望族,从威望到家境比周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周余温考上秀才后,夏家派人来祝贺,这才恢复了往来。
夏轻菀作为夏家娇宠长大的独女也对这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哥哥十分上心,就这样敲定了二人的亲事。
在夏轻菀眼中,周余温容貌俊朗,温文儒雅,堪称英年才俊。
这种偏僻地方出的秀才不多,上一个还是她爹。
现在有了一个周余温,年纪轻轻考中了秀才,前途无量,夏轻菀甚至开始做起了状元夫人的美梦。
哪知周余温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料,她跺跺脚,气愤跑了。
“菀菀......”周余温一边要去追,一边却被沈南微拉住。
“没给钱呢,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你堂堂周公子要赖账不成?”
北朔城的青天大老爷还算清正,着人去沈南微说的铺子挨个问了问,果然大差不差。
在没有书面证据的情况下,证人越多对沈南微越有力。
挨个核算下来,虽然没到三千两白银,但是也有上千两。
最终判决,周余温须得还沈南微两千一百二十四两三钱银子,这是官差跑了一下午,从挨个商铺核对来的价格。
不一定完整,毕竟沈南微对周余温花钱十分舍得。
当初那三千两,沈南微毕竟不是原主,何况原主也记不那么清晰,她随口说的。
本以为能要回来三分之一就算是烧了高香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多,脸上的喜色简直挂不住。
周余温天都黑了。
一百二十七两,他咬咬牙还可以凑一凑,但是两千多!两千多!
就算是嚼碎他的骨头,他也没有!搜遍浑身上下也不过三四两银子。
周余温是真不想当老赖,但是此刻他真的有一种摆烂的态度。
“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看着办吧。”
周余温一伸手,一摊牌,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南微不慌,她转头问官差:“劳烦大人问一句,按照大殷历法,若是有人欠债不还,当怎的?”
“若不能按时偿还,视钱多少处以杖刑——他这个数恐怕得八十......”
周余温脸色煞白。
五杖剧痛无比,十杖皮开肉绽,二十杖血流遍地,三十杖人就没了!
八十杖!
这是要把他锤成潮汕牛肉丸!
官差适时补充:“也可以“役身折酬”的偿债方式。可以在衙门或给一些有钱人家里做工还钱。虽然辛苦,但总可以还清债务。”
他?堂堂秀才!
未来的状元!
去役身折酬!
周余温从来没有在人前如此窘迫,那张白净的面皮涨红:“沈南微,从前我竟不知道你是个如此蛮横霸道的女子!”
沈南微笑笑:“哎呦,那我得感谢周大公子夸奖我了,这说明我进步了呀。
我从前温柔小意,钱如流水般被你骗去,如今还不长长记性,那我们娘仨以后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
“挨打还是做工,选一个吧你。”
周余温犹豫着在挨打和做工之间选择了卖身:“微微,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可我也有苦衷。
你不能因为我同旁人订下婚约就如此待我,难道我们曾经感情都是假的不成?”
他深情款款:“待我考中举人,再把你纳入府中做平妻,绝不委屈你,你看如何?”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
沈南微真的很想给周余温鼓掌喝彩,这大饼画的比沈南微前世的领导画的还圆。
“我胃不好,吃不下大饼,赶紧的,我赶着买菜回去做饭呢!”
见沈南微软硬不吃,周余温恶狠狠地:“你这个毒妇!你如此绝情,日后便是你求我,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周余温到底是没敢选择走上牛肉丸这条路,官府期限十天,十天回去凑钱,不然......
还是象征性地打了几板子,周余温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被打得呼天抢地还得在沈南微的欠条上签字画押。
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如今世道不宁,沈南微逛了一下午,才买了一口铁锅,一把菜刀,一个蒸东西用的蒸屉,一小袋面,看到有卖青菜的,买了一把小青菜,回去给孩子做青菜肉丝面吃。
边疆青菜比肉还要贵,可是两个崽天天喝羊汤,喝得都要上火了,这可不好。
看到有买土豆的,又买了一些土豆。
土豆也很贵,完全不是正常价格,但是相比于其他,已经算是便宜的了,沈南微心疼不已,忽然想着应该有块地自己种些什么,也好节省些银钱。
一整天,沈南微的脑子都在银钱里打转,眼瞅着要不够用了。
大包小包赶回家,还没到家门,就见隔壁李嫂匆匆忙忙跑过来,撕心裂肺地喊着:“沈南微!你怎么才回来啊!两个孩子不见了!”
李嫂是远近闻名的热心人。
以前沈南微总是苛待两个孩子,不给他们饭吃,又或者沈南微又去伺候周余温,给他洗衣做饭去,顾不上孩子也是有的。
给两个孩子饿得像是土里刨食的野狗。
李嫂看了心疼,经常偷偷给两个孩子吃的。
这回沈南微反悔,没有把两个孩子卖给老鸨,李嫂心里还挺安慰,可她也不觉得沈南微能彻底改好,因此放心不下,到了饭点忍不住来看看孩子。
结果没想到,不光沈南微不在,两个孩子也人去屋空!
要知道他们俩才五岁!
外头兵荒马乱的,这两个奶团子要是走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南微脑子“轰”的一声,手里的东西“哗啦”散落在地上。
孩子呢?!
原著没有这段啊!
滚滚闷雷划破天边厚重的云层,零落的雨滴在沈南微的睫毛上。
完了。
沈南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