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孕三个月,夫君却在外偷偷养了妾室。
那小妾娇柔地倒在季行墨身上,“王爷,你真的要打掉王妃的孩子,留下妾肚里的孩子吗?”
季行墨掐住她的脸,警告她不要多嘴。
不久后我的孩子真的流掉了,我这才识破他的谎言。
既然他不想有我的孩子,那我也不必守在他身边了。
我留下和离书逃走,他却发疯般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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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季行墨青梅竹马,皇帝病重后他成为辅政王,权倾朝野。
我是丞相嫡女,幼时读书便颇有才气。
我们成亲那日,他许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洛阳一时间流传着我们神仙眷侣的美名,婚后我们更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只是我小产了一次,季行墨自此之后便很少与我行夫妻之礼。
原以为他是心疼我,如今才知道他早就被其他女人勾走了魂。
我悄悄从医馆的后门离开,坐在对面茶楼的二层等了好久。
才看到季行墨领着仆人出来,他驾马先行离去。
那妾室本应该乘马车走,可她却和身边的丫鬟来到了茶楼的雅座。
正巧坐在了我的旁边,她们主仆之间的谈话被我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贺喜瑶娘**,待**诞下世子,您就是下一任王妃了。”
瑶娘被自己的丫鬟牵扶着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窃喜。
“不要胡说,我只是有了身孕,谁知是男是女呢。”
丫鬟谄媚地说:“那又如何,王爷铁了心要打掉王妃的孩子,您的孩子就是长子长女。”
“到时候您就子凭母贵,何况王爷这般痴迷您,打掉。”
瑶娘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笑道,“人人都传颂辅政王爱妻入骨,我倒是觉得王妃真可怜呢。”
“她的孩子注定生不下来。”
我在隔壁听到这话,好似利剑扎入胸膛般痛,失神间打翻了茶杯。
瑶娘受惊,丫鬟立刻掀开门帘站在我雅间门前大骂。
“什么东西?这般不小心,吓到我家**,小心我家老爷剥了你的皮。”
店小二听到后赶忙过来安抚,我用衣袖遮住脸在屋内道几声歉。
这嘴毒的小丫鬟这才离开,不一会儿就听到她们主仆二人抱怨着店家下楼了。
我含着泪弯腰去捡茶杯碎片,却不慎被刺破手指,鲜血直流。
店小二看到后,连连道歉。
我用怀中的手绢裹住伤口,摇摇头,也离开了。
走出茶楼时,我已经恍恍惚惚走到王府附近时,几乎撑不住身子。
这时季行墨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大喊一声,“清雾!”
天旋地转之间我已经躺在了他的怀中,他将我打横抱起,快步走进王府。
他红着眼睛,边走边喊:“快去请御医,快!”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季行墨已经将我报到了床上,御医正在为我把脉。
他焦急地询问御医,“王妃为何会晕倒?”
御医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季行墨,才说:“王妃这是肝气郁结,加上气血不足才会突发晕厥。”
“怎么会这样?”
御医又想要看看我的保胎药药方,被季行墨拒绝了。
季行墨差人将御医送走,又吩咐厨房为我熬制汤药。
我试探他,“会不会是保胎药出了差错。”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用神医的名号打消我的疑虑。
“不会的,神医的药方不会出错的。”他摇摇头,“定是这个孩子让你气血不足了,今后你每日除了保胎的药,还要补补气血。”
很快汤药熬好了,丫鬟端进来时还冒着热气。
我看着这堕胎药,抓住季行墨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向下落。
季行墨最是见不得我的眼泪,他轻轻吻掉我脸上的泪珠,“怎么哭了?”
“我不想喝药,太苦了。”
他耐心地哄着我,“我在这药中多加些蜂蜜,这样就不苦了。”
季行墨当着我的面在药中加了许多蜂蜜,小心翼翼地端到我面前,为我吹凉汤勺中的药。
他将汤勺递到我的嘴前,我盯着他的眼睛,最后问了一遍。
“季行墨,这个药我非吃不可吗?”
他神色晦暗地注视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瞬间我如坠冰窟,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苦笑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碗,仰着脖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到了深夜我的小腹越发疼痛难忍,当我从梦中被痛醒的时候,我的身下已经是一滩血水。
这是我的孩子,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身体。
眼泪和汗水将我的脸打湿,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季行墨匆忙从门外进来,他带着御医守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清雾,你千万不要有事,我求你。”
当时我四肢无力,不然我一定甩开他的手。
季行墨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为何还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当我再次神智清醒过来时,就听到御医对季行墨说:“王妃小产两次,身体愈发虚弱,今后恐怕再难有孕啊。”
他看到我睁眼,走到我身边抱住我,心痛地安慰我,“没事的,我们从宗亲中抱养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我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往后的日子我一直在王府中养病,终日昏昏沉沉,季行墨一下了朝便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他是怕我会伤心过度而自缢吗?季行墨,我还没有那么懦弱。
一天我的精神终于好了些,季行墨很是高兴,他告诉我金国寺的香火最是兴旺。
“我们一起去为他上香祈福好不好?”
我点头答应,他便开开心心地带着我驾着马车向城外走。
他搀扶着我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我们才走到寺庙的大门口,他身后的侍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季行墨面露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说:“拦住她,今天谁也不许打扰我和王妃。”
可是不等侍卫领命,求见的那人已经跪在了距我们只有三四步远的地方。
那人虽然穿着男子衣袍,可是纤细的肩膀和白皙的后颈,我一看便知是那日的瑶娘。
季行墨立即转身遮挡住瑶娘,站在我的面前,十分为难地解释。
“清雾,那人是陛下派来的,恐怕有急事。”他轻轻牵起我的手,“你先去烧香,我马上来陪你好不好?”
我淡定自若地体恤他,“无妨,公务要紧,上好香后我就自行离开了,我在家中等你。”
季行墨深深地看了我几眼,随后松开我的手,转身朝着瑶娘走去。
从前他从未因为公事缺席过我们约好之事,哪怕是皇帝的口谕他也敢不领命。
更是通宵达旦地批写公文,只为白天与我相处的时间更长些。
他曾说人生苦短,只有与我相伴才能忘却苦痛。
可如今,他变了。
我让侍卫在寺庙大堂候着,实则悄悄跟上了季行墨和瑶娘。
季行墨将瑶娘拉入了一处枝叶茂密的小树林,大声呵斥她,“你怎么敢跟到这里?我说过,你敢出现在清雾面前,我就杀了你。”
说着他抽出匕首,抵在了瑶娘的脖子上。
瑶娘立刻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季行墨,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王爷,瑶娘有苦衷啊,最近几日妾的肚子总是疼痛难忍,可是您许久不来院子,院里的下人连大夫都不愿请。”
“瑶娘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冒死来见王爷啊......王爷救救妾腹中的孩子吧。”
季行墨骂了几声奴才,扶起瑶娘,她顺势跌在他的怀中,眼含秋波地盯着他。
“王爷,瑶娘好想你......”
“你这个狐媚子,其实是为了这些才来的吧?”
我闭上眼睛,听到了这世上最让我作呕的声音,我蹲在树后抱住自己的身体。
他们欢爱一场后还不忘前往金国寺的祈福树,两人一起将红布挂在了树枝上才一起离开。
我走进那棵树,看着那眼熟的红条,泪流不止。
这红条我在季行墨的书房中看过,看他整日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傻傻地以为这是他在为我肚中的孩子祈福,他心中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可是今日随风飘扬的红条,我终于看清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中,那瑶娘两字。
他早早地为瑶娘的孩子祈福,却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
季闻,你真是心狠啊。
我在金国寺为尚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上香。
今生是我连累了他,希望来生他能投胎在一个平凡的人家,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回到家中,我提笔写了和离书,洋洋洒洒写了这些年我和季行墨这些年的往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我将大婚之日他亲手编好的同心结丢入火盆之中,还有这些年我们的书信往来。
他送我的定情玉簪,手帕,这些象征着我们情比金坚的信物一件不留地被我丢入大火之中。
还有我亲手缝制的孩童的衣物,都扔进了火中。
看着这些令我痛苦的执念化作灰烬,我心中的怨恨也渐渐平静。
既然季行墨对我这般狠心,我也不愿在留在他身边。
这时丫鬟走到我的身边,递给我一张手帕,“王妃门外有人拿着这东西求见。”
我打开手帕一瞧,是我亲手绣制的图案,在摸怀中原本的手帕已经不翼而飞了。
看来是她捡到了我遗失在金国寺的手帕,我坐在椅子上,命丫鬟将人请进来。
只见瑶娘衣着华贵,挺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在自己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厅堂。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次座之上,仿若王府的侧妃。
“我一猜便知道偷听之人是王妃。”
她洋洋得意地盯着我,见我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讲起她与季行墨之间的事。
“我与王爷早在两年前便在一起了,我记得那时王妃刚刚流产吧。王爷可是迫不及待地来找我呢,只那一次王爷便为我买了宅院。”
两年前是我第一次小产,没想到在我痛苦自责的时候,他却在外逍遥自在。
“之后啊,王爷便夜夜来找我,听说姐姐身体太弱承受不了王爷呢。姐姐看过王爷情动时抛弃一切世俗礼教的样子吗?”
瑶娘说到此处还特意掀开衣衫,让我看他们不久前欢爱留下的新痕迹。
“姐姐不要再掩耳盗铃了,王爷心中爱的是谁,你早已知晓。王爷早就许诺过我要让我们的孩子继承他辅政王的位置,所以他才要害死你的孩子,抱养我的孩子给你。”
“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你吃的那些安胎药是堕胎药了吧?”
她用手帕遮住自己的脸,嘲讽地笑着。
我平淡地看着她,“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耻笑我一番?”
“当然不是!”她猛地一拍桌子,“王爷这般戏耍你,可见他心中早就厌烦你了。可凭什么你还能占据着王妃的位置,还要我的孩子认你做母亲?”
“你不配,沈清雾!”她又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我劝你还是早日让贤,还能留些脸面。你不知道吧,六日之后王爷就要娶我了。”
我看着她志在必得的傲气,还有同我差不多月份的肚子,心中只是苦涩。
闭上眼,我无力地叹气,“你想要,便给你吧。”
季行墨,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瑶娘走后,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我走入暴雨之中,仰面任由大雨冲刷我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洗清这些日来我看到的污秽。
淋雨没有多久,季行墨从府外打着油纸伞走了进来。
他见我站在大雨之中,立刻冲过来为我打伞,却被我躲开。
看到我这样,他竟然也丢开了陪我一起淋雨,甚至跪在我的面前。
“对不起,我失约了。你罚我吧,我明知你难过还是走了。”
“清雾,求你不要这样作践你的身子,你心中有怨,那便冲我来吧。”
府中的丫鬟立刻冲上来为我打伞,我看着跪在雨中衣衫都被打湿的季行墨,许久沉默不语。
很快他被大雨冻得浑身哆嗦,面无血色,嘴角都发乌了,却还是倔强地跪着。
我长叹一口气,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将他扶起来。
“起来吧。”
季行墨如释重负般抱住我,还在向我道歉,“对不起,清雾,过几日我再陪你去金国寺祈福好不好?”
我轻轻推开他,摇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烧过香了。”
他有些愣住,迟疑了一会还是说:“扬州再闹水灾,陛下找我商议赈灾之事,我可能要去个六日。”
我将他带进屋内,温柔地为他褪去湿透的衣物,还命丫鬟为他准备好包袱。
待他收拾稳妥后,我从床榻上掏出一个荷包送给他。
“这是什么?”
他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里面不像是有东西,他想要打开却被我止住。
“这里面放着我在金国寺求来的平安经文,你打开就不灵了,待你赈灾回来再看吧。”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柔情,将荷包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恰好此时大雨停了,我送季行墨走出王府正门。
临上马车前,他还在宽慰我。
“不要再难过了,等我回来我们去抱养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清雾,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我一直没有应答他,他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季行墨,我不会再等你了。
此生我们永不复相见!
深夜我收拾好包袱,便趁着王府侍卫巡逻的漏洞逃了出去。
第六日我已经到了离王府所在的冀州几千里远的扬州,这里可是没有水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