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祐礼缓过神来,走上前去,想要伸手将乐安扶起来,可是就在触碰到乐安的那一瞬间,乐安猛的一颤,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一样,吓得虞祐礼赶快收回了手,“乐安,你快起来。”
“安清遵命。”说完之后,乐安缓缓站起了身,但是还是没有抬起头,始终低着头,不去看虞祐礼,也不去看司扶卿,这两个她曾经万分依赖和信任的男人,现在都是心如刀绞。
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乐安呢?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呢?
虞祐礼看着乐安,看了许久,然后强撑起一个微笑,想要像小时候那样,牵起乐安的手,带乐安去用膳,可是乐安看到他伸来的手,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这个动作,再次刺痛了虞祐礼的心。
自己两年前做的那个决定,一定让乐安恨死自己了吧。
“乐安,我们,去用膳吧。”虞祐礼声音哽咽,朝着乐安说。
“安清遵命。”好像无论虞祐礼说什么,乐安都是会说这一句。
“乐安,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如此恭敬……”虞祐礼看着乐安,眼里全是痛惜,安清,是先皇给乐安的封号,安乐、清明。
乐安的所有,从名字,到封号,再到寝宫,无一不包含着先皇对于乐安的疼爱。
“安清不敢。”听到虞祐礼的话,乐安作势又要跪下,这次她被虞祐礼拦下了。
“罢了,去用膳吧。扶卿,你也来。”虞祐礼无奈,看到乐安现在的一举一动中透露出来的生疏与胆怯,他很自责,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只得转移话题,又将视线转移到乐安身后的司扶卿身上,吩咐他也跟来。
屏退了所有的宫婢,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三人围着桌子坐着,乐安始终低着头,不去看另外两个人,而虞祐礼和司扶卿,一直在看着乐安。
比起虞祐礼满眼的疼惜,司扶卿的眼里,则全是愧疚,全是心疼。
当年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也是成不了的,乐安去北狄,有他的功劳在,是他的自私,将乐安推进了万劫不复。
“乐安,这两年,你还好吗?”司扶卿颤抖着声音问出,接乐安回来的在路上的这些天,他竭力去控制自己想要去见乐安的冲动,两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乐安,可是,他怕,怕乐安会对他投出怨恨的目光,他怕……
乐安不吭声,好不好?他是如何问得出口的?去到北狄那样的地方,能好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实在是不妥,司扶卿尴尬的笑了笑,“乐安,我,我对不住你……”
听到司扶卿的这句话,乐安抬起了头,看着司扶卿,“小将军此话言重了,安清,愧不敢当。”
乐安嘴上说着愧不敢当,可是眼睛里,全是讽刺。
……
她是怨恨这两个人的。
当初,皇兄说,要将她送去北狄,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只当是宫里人闲来无趣传的瞎话,可是当虞祐礼将她叫去殿中,口口声声叫她承担起一个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时,她才强迫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当时的她,恣意,骄纵,她又哭又闹,后来,变成了恳求,她不要去北狄,她害怕,她不想离开大虞……
可是,一向疼爱她的皇兄,满眼的冷漠,斥责她的骄纵,说,她枉为一国公主,说她,对不起大虞的百姓……
司扶卿呢?她去找司扶卿,她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没想要让司扶卿去改变什么,他只是,想让司扶卿安慰一下自己就好,可是司扶卿自打看见自己的那一刻起,眼里就积满了无情,就好像,那些从小到大的情谊,都不复存在一般。
司扶卿说,那,是她的使命,是她的责任,告诫她,不要去逃避,告诫她,乖乖听话。
……
司扶卿对上乐安满眼的讽刺,一时间难以言语。
一旁的虞祐礼看着二人,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乐安,只要你愿意,父皇的赐婚就还作数,你,就还是司扶卿的妻子。”
乐安转过头,看着虞祐礼,又看了看司扶卿,原来都是算好了的啊,这是,又来通知自己,接下来,怎样由他们来安排自己的人生吗?
“乐安,你愿意吗,只要你愿意,我这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司扶卿看着乐安,眼里布满了猩红,他是紧张的,因为,他把这,当作是自己赎罪的方式,他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娶了乐安,解决掉乐安今后尴尬的身份问题,乐安就会对他不那么的怨恨。
可是,乐安不愿意。
乐安摇了摇头,“安清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敢玷污了小将军。”
虽然知道乐安在北狄会遭遇些什么,但是听到乐安亲口说出,虞祐礼和司扶卿还是内心一颤。
“乐安……我……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可天下在乎,这世间,本就对女子存在更多偏见,你又战功赫赫,若你我成婚,我就会沦为众矢之的,”乐安低下头,“小将军,您,还是放我一马吧。”
……
这顿饭,三个人吃的都不愉快。
虞祐礼和司扶卿吃不下,因为,乐安,让他们难受,乐安归京,并不像他们设想中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两年多,在心底里恣意生长的愧疚,并没有因为乐安的归京而斩草除根,反倒是,更盛了……
而乐安呢,看着满桌,她曾经爱吃的饭菜,现在,却是提不起任何的胃口,还有点儿,反胃。
在北狄这两年,那个疯子,逼着自己吃一些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让她失去了对于食物的渴望。于是,看到这桌饭菜,她只是想要吐,但是又碍于礼制,她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异样,只是堪堪吃了几口清淡的。
后来,餐桌上,三个人一言不发,在沉默中,在自责与后悔中,结束了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