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啊”南枝到底是年纪小，没反应过来，正想开口问个究竟，一旁的清和忙制止了她。

清和年二十八岁，到底年长些，只是微红了脸，躬身在她身边，耳语道：“娘娘，宜贵妃和淑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皆在外等了会，不好让她们等久了。

“娘娘的眼疾，不宜声张，不如宣她们去暖阁外，放下那软烟罗的纱幔，亦可相遮。”

阿烟心中暗赞她行事谨慎，便依她所言，梳妆后，由二人扶着去了暖阁，在隔断处放下纱幔后，清和又亲自去迎了二人进来。

二人隔着纱幔，态度恭谨向她行礼问安后，便依次到明来意，皆是为贺她迁居揽月阁之喜，特奉命送来赏赐之物。

今日的辛夷对着她，已然与昨日不同，态度恭谨到，令人挑不出丁点错处来。

一如眼下，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柔和：“贵妃娘娘本想亲自过来看望昭仪，恰巧，北戎永泰公主，前两日去了九嶷山赏景，今日据说要回行宫了，实在难以抽身，便遣了奴婢过来。”

“娘娘还特意要奴婢告诉昭仪一声，说不日，会为永泰公主于琼花台设宴，行宫内的宫眷皆要出席，皆时还请昭仪娘娘定要赴宴。

阿烟一听，假意有些受宠若惊道：“辛夷姑娘言重了，姜烟又岂敢令贵妃娘娘受累，亲自走这一遭，能得娘娘惦念，已是感激不尽，自会准时赴宴。”

还请辛夷姑娘，替姜烟向贵妃娘娘转达谢意，皆时等身子大好了，定会亲自去长生殿给贵妃娘娘谢恩。”

话落，她便吩咐道：“清和，去各拿一对菱花赤金耳坠，赏两位姑娘。”

闻言，辛夷和淑妃身边的茯苓，皆是恭恭敬敬谢了恩，领了赏赐后，这才离了揽月阁。

待二人一走，阿烟本端着的身子，顿时松软下来，歪在了软榻上，南枝忙上前来替她揉颈捏肩。

清和好生送走二人后，又将一应赏赐之物清点归置好，这才去了暖阁。

她掀帘而进，走上前道：“回娘娘，奴婢已将赏赐之物清点入库，淑妃娘娘赏的是按宫中常例，倒是贵妃娘娘的赏赐，格外厚重了些，丝绸锦缎、珠钗首饰，无一不有。”

“好”阿烟满面愁容，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自听见“北戎公主”，这几个字，满脑子都是天子那句不容她置喙的话。

北戎至京师少说也有数千里之遥，不远千里送了公主而来，眼下又痛失一员猛将，才得天子应允联姻，又怎肯会主动退婚。

北戎人扰显朝边疆多年，其野心勃勃、不是善茬，又怎会甘愿颜面受损、徒劳无益地回去。

不费一兵一卒，令北戎退婚，谈何容易，何止是不易，更实属天方夜谭。

清和见她眉心越颦越紧，不由问道：“娘娘可是身子有何不适之处？”

阿烟回过神来，沉声道：“清和，你既是宫中旧人，行宫内想必也定有相熟之人，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清和看她脸色极其郑重，忙回道：“自是有的，但凭娘娘吩咐。”

“你花重金去给我打听一下北戎永泰公主，越详细越好。”

清和声音沉静，并无半分诧异，只回道：“是，奴婢定当尽心去办。”

倒是南枝，一贯的心直嘴快，好奇问：“娘娘好端端的，打听那北戎公主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阿烟懒散回了一句，心下是一点底也没有。

忽而，便听南枝轻叹一声：“果真如此......”

“什么”阿烟疑惑，她倒想知道，这丫头因何能说出这句来。

南枝有些不安地瞅她一眼，：“如今众所周知，皇上回京后，便会纳北戎公主为妃，娘娘心里不舒坦，也实属人之常情，打听清楚也好。”

她又将自己臆想的，一股脑说了出来：“奴婢跟了娘娘半年，还未见你这样愁过，可见娘娘对皇上用情至深，才会为情所伤，只是你还要宽些心，皇上......”

“停！”阿烟立马打断她，问道：“这话你可对旁人说过？”

“没、没有！”南枝吓得忙伸手掩唇，一脸心虚的摇了摇头。

被南枝这一说，她心里生出一个主意来，这自古女子用情至深、为情所困，干出啥匪夷所思的事来，都不出奇。

阿烟微颦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轻声说道：“南枝，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白玉霜糕，你去一趟膳房，也与你那些姐妹好好叙叙旧。”

“你刚才那些闲话，也都可以说与她们听，你还要告诉她们，姜昭仪爱惨了皇上。”

“啊！这…”

不仅仅是南枝惊得合不拢嘴，就连一向沉稳的清和，听她这样说，也不由有些诧异和意外。

她劝道：“娘娘，是否有些不妥？”

阿烟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妥？我倒觉得甚好，指不定皇上听了有多高兴。”

清和顿时语塞，这姜昭仪到底是年纪小，皇上是高兴了，别的娘娘听了可都会不高兴。

显朝虽民风开放，世俗包容，但极重女子清誉，便是那些撰写文人风流，歌颂情爱的话本子，亦不敢显露于人前，更别提将这情爱之事，挂在嘴边，宣扬的人尽皆知。

听闻姜国隶属楚地，崇尚文人风骨，民风保守严谨，这姜昭仪曾是姜国嫡公主，理应教习更严，眼下，这作风，倒真是难得的一股清流。

二人此时，望着她的目光皆流露出一种难言的钦佩之色。

这位主子只是身子娇弱了些，可真是孤勇，见过不惧人言的，可从没见过，自己散播流言，来让人编排自己的。

二人齐齐福身行礼，正欲各自去办事，还未转身便又被阿烟叫住：“等一下，速速命人去传太医令，来为我针灸。”

南枝讶然：“娘娘，你不怕疼啦？”

阿烟摇了摇头：“快命人去请，我的眼疾，定要在见北戎公主之前好起来才是。”

“是”二人相视对望了一眼，皆是无言。

南枝则更加坚信，自己臆想的果然没错，娘娘果然对皇上用情至深，才对北戎公主这个情敌如此介怀。

膳房人多眼杂，且与各殿阁都有交集，是以消息传播的极快，据南枝做好点心回去揽月阁，尚不足两个时辰，这传言，便已传遍了整个阜阳行宫。

且传言出奇的一致，宫人口口相传间，皆是众口铄金，这姜昭仪爱惨了皇上，因为皇上要纳北戎公主为妃，正为情所伤。

长生殿内，宜贵妃正与几位嫔妃，坐在院内亭中品茗赏花。

辛夷刚一说完这传言，还尚未承宠过的秦昭媛，便忍不住重重搁下手中茶盏，啐了声：“真是狐媚，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