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冷风从胡同里刮过，魏年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脚下的动作快了几分。

魏府的大门是黑色的，两只雕刻精美的石狮子守在门前，当魏年踏入府中的时候，一名仆从迎了上来。

“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找他。”

正打算前往演武场的魏年怔了怔，记忆中的某些东西又开始浮现。

他记得这一天。

魏长空是个文官，书房里挂着的都是他的墨宝，在这方面魏长空在大晋朝颇有名气。

也曾作过几首诗词，不过这方面就没什么名声了。

此时的魏长空挥舞狼毫，在纸上写下了天下大同四个大字。

笔锋流转坚硬一气呵成，像是磐石般坚不可摧，却又不失大气。

这是大晋第二任君主文皇帝独创的“磐石体”。

在朝中也少有人能模仿的来，只有魏长空抓住了那股韵味。

直到他停笔，魏长空才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昨日你没去学宫，去了何处？”

“洛水河边。”

砰！

魏长空猛敲桌案，震耳欲聋，他的眼中带着老虎一样的愤怒，那具身体里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力量来。

“还在撒谎！今日一早，江云坊和通汇钱庄都给我递来了条子，上边是你打下的欠款，共计三千七百五十六两白银！”

“你不过十二岁，却在妓院和赌坊玩的不亦乐乎！”

越说魏长空的脸色越发的红润，仿佛根本停不下来。

年仅十二岁就去**和赌坊玩乐，以后岂不得祸国殃民，沦落成了盲流？

魏长空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可是打算将魏年培养成文武双全的国之栋梁。

所以他现在火冒三丈，心中悲愤已经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我送你去学宫听夫子教诲，本想要你能够感悟圣人道理，将来能够成为一方父母官。”

“可你做的是什么事，**和赌坊就算了，没成想我魏长空的儿子也是撒谎成性！”

魏年只是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打断魏长空的话，也未曾替自己辩解一句。

这件事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做了此事的，是他那位堂哥。

而在上一世中，无论魏年如何解释，都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江云坊的老鸨和赌坊的掌柜一口咬定就是魏年打的条子。

魏长空并没有去查，原本以他司马之职，只要肯查的话必然能水落石出。

但魏长空什么都没做，仅凭那一面之词，便定下了魏年的罪状。

因为此事，魏年被打的血肉模糊，又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差点让他死在了那间静室之中。

甚至于自己当初长成了畸形，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那一次他被打的断了腿骨和盆骨，外加三个月没有得到医治，任由骨骼这样生长，结果就是成了个畸形儿。

直到魏长空口干舌燥，他才停下了自己的说教。

“你有什么想说的？”

“魏年愿自受鞭刑三百，禁闭一月思过，此后不会再犯。”魏年说道。

他知道辩解没有任何的作用，倒不如直接领了罚去。

这倒是让魏长空怔住了。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儿子显然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显然这变化并非因他的教导而起，而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反倒是让他也开始怀疑，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但魏年既然认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去外边跪着。”

魏年走出了书房，魏长空紧跟而上，他抓住了一根藤条，看向了站立在天井中的魏年。

“还不肯跪？”

“是。”

原本还在怀疑此事蹊跷的魏长空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藤条一下又一下地甩在了魏年的身上。

这一次魏长空挥舞的比昨日还要狠，魏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这个当父亲的面上无光。

他做官自认清廉，和贪官污吏有云壤之别，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却在妓院和赌坊出了名，日后他去了京城办差，要遭多少人耻笑？

魏年的衣裳被荆条扯开，露出了那满背的血痂，可魏年依然一声不吭，任由疼痛冲击着他的脑海。

三百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若换做寻常人，只怕早就疼的昏死过去了。

可魏年依然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魏长空。

魏长空喘着粗气，身体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了起来。

“我先去禁闭了，魏大人好好休息。”

魏长空一怔，眼中惊讶地看着魏年，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个懦弱胆小到没边的儿子怎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刚刚……叫我什么？”

“魏司马大人。”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去禁闭了，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魏长空将荆条猛地甩在了魏年的身上。

“多谢魏大人。”魏年说道。

语毕，魏年转身走出了天井，朝着自己的无礼苑走去。

看着魏年因疼痛而抽搐的步伐，魏长空没来由地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声魏大人的缘故，他总觉得魏年好像已经不是他那个儿子了。

“张同！”魏长空高喊道。

随着他的吼声出现，很快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跑进了天井里。

他看到了地上的鲜血，鼻子忍不住抽了抽，那浓重的血腥味实在是让人不适。

“老爷，什么事？”

“从下个月开始，停了魏年的月钱，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撑得了多久。”

“老爷，没这个必要吧……少爷只怕也是一时糊涂，要么是被人带坏了。”

“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冤屈呢？”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么？！”魏长空高声说道。

“这小子翅膀硬了，已经开始不服管教，若不狠狠惩戒他，他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同不敢说话了，往年河水泛滥，灾民成群的时候也从未见过魏长空如此气愤。

这次魏年的所作所为，看来实在是气到了魏长空。

“我知道了老爷。”张同回答道。

不过他倒是有些无奈，实话实说，三百文的月钱……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