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既出，沈军心底却是泛起了难。

他在前世算得上是阅女无数，但天可怜见，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追女孩子。

不说沈军鼓鼓囊囊的钱包，单凭他那同高仓健有几分相似的阳刚面容以及身材，倒追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但是眼前的白月光，属实让他犯了难。

短暂思考片刻，沈军放下手上空荡荡的搪瓷碗，扭头出了帐篷，搜寻片刻，便是拿了一把斧头走了进来。

他想的倒也简单，追女孩子嘛，无非是买包买花。

现在没这种条件，但烀上一锅熊肉，美美吃上一顿，可要比什么包来的实际。

这个年代，知青一个月工分也就是十几块，吃饱都难，一年到头也难见多少油水。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先抓住她的胃，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笑话。

单单沈军知道的，就有不少女知青被当地人几十斤肉给骗了身子，留下来当了本地人的老婆。

“沈军，你要干什么？”正在逗弄小黑熊崽子的冯舒，感受到一具火热的躯体裹挟着寒风凑到自己身边，秀口微张，好奇问道。

沈军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来一趟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等我一会儿。”

闻言，冯舒清澈透亮的双眸恍惚片刻，她没有弄清楚面前的男孩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很快，小黑熊崽子刺耳的尖叫声便是勾回了她的思绪。

只见沈军一手提溜着小黑熊崽子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斧头在它身前比划，好像在寻找一个下刀的合适角度。

“别，别……”

冯舒见到这般动作，回想着沈军的话，也是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开口劝阻道。

但她的声音过于轻微，被小黑熊崽子的叫声彻底遮掩了过去。

沈军看着冯舒的动作，却是会错了意：“明白了，怕血腥味污了帐篷是吧，那我出去宰。”

终究是女孩子细心，他拍了拍脑袋，迈着大长腿准备朝帐篷外走去。

但他的脚步被两只细细的手指绊住。

沈军扭过头，看见两根葱白玉润的手指夹住自己的衣角，他缓缓抬起视线，看见冯舒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

“可不可以别杀它？”

看着那双晶莹的眼睛，沈军愣了愣。

“当啷。”斧头落地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小黑熊崽子也是适时停住了嚎叫，短短的尾巴被后腿紧紧夹住，在沈军手中缩成一团。

饶是沈军多了数十年的阅历，也不禁老脸微红。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出这种洋相。

“咳咳。”沈军尴尬的咳嗽两声，想要缓解这份局促的气氛，“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一口吧，熊肉很香的。”

冯舒坚定的摇了摇头，身后长马尾也随之晃动：“没事的，我不饿。”

话音未落，帐篷中便是响起了咕咕声，她那白皙的脸庞上悄然爬上一缕嫣红。

听见这声音，沈军有些心疼。

这年头，每天的粮食都有定额，冯舒捧来的碴子粥说不定就是她这几天的伙食，却被自己三下五除二全下了肚。

早知道，当时拿个碗分一分多好。

沈军的视线又看向了小黑熊崽子。

小黑熊崽子好像通了灵性一般，明白在这里究竟谁才能救下它，脑袋看向冯舒，两个前爪不停挥舞，口中嘤嘤声不绝。

这般憨厚可掬的样子，令冯舒的心又是软了几分，她的语气带上几分祈求：“我不想吃熊肉的，能不能别杀它。”

换做别人，沈军只会说：爱吃吃，不吃滚蛋。

可面对冯舒，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哎，好。”

冯舒听到沈军肯定的答复，眯了眯眼睛，开心道谢：“谢谢你，沈军。”

沈军挠了挠脑袋，将手中小黑熊崽子放到地上。

看着冯舒再度蹲下跟小黑熊崽子玩到一起，他轻轻摇头。

他也不是非要馋这口肉，前世在东北待了这么久，他早就染上了东北的一些风气。

朋友来了，没酒没肉，甚至要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说出去是让人戳脊梁骨子的。

他环视四周，却没有一点办法。

不像是冯舒，插队之前突击学习了缝纫机，到这里直接能去队部干活赚工分，沈军学不来这东西，光靠着卖力气。

饿晕之后躺床休息几天后，他的工分早就吃完了，现在家里也空了仓，就连一碗稀粥也挤不出来。

这才是为啥沈军想要宰了小黑熊崽子的最关键原因。

看着冯舒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和小黑熊崽子玩耍，沈军满是心疼。

他想了想，在稻草铺成的床上找了半天，掏出一把被盘得油光水滑的弹弓。

这是他从上海带过来的唯一念想，同样也是他想要招待冯舒的唯一指望。

此地背靠小兴安岭，即便在外围也有不少猎物，只要能打两只鸟或者弄只兔子，简单弄个菜也不算难。

“冯舒，玩的时候当心点别伤到。”沈军出声提醒一句，扭头出了帐篷，“我去弄点吃的来。”

“别麻烦了，我回去吃就好。”冯舒刚开口，沈军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

她只好低下头，手指点了点小黑熊崽子的鼻头。

同时，冯舒却也暗暗做了打算。

在她眼中，沈军所说的弄吃的，无非是找村里人借粮。

劝沈军别杀这小黑熊崽子，已经是让他做出了很多牺牲。

有借就有还，到时候她自己来还就好。

冯舒恬静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恼。

虽说靠着缝纫机，她能赚不少工分，可还别人粮食还好，想要给小黑熊崽子喂食，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沈军已经做了极大让步，总不能她自己只是提一嘴，以后喂食这件事全都交给沈军吧？

冯舒揉着小黑熊崽子圆乎乎的肚皮，思绪飘得极远。

看来，还得去给别人洗衣服了。

……

沈军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张口吐出一串白雾。

此时已是晚秋，树叶枯黄一片。

他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山脚走去，脑海中同样在盘算着。

这一年冬天可没那么好过。

在他的记忆中，由于他们下乡到信阳屯已经是入秋，根本没有时间给这一批知青安排住所。

等刚刚抢收完，偏偏就是一场大雪。

以至于他们这一批知青，完全在大队部安排的帐篷里住了整整一个冬天！

东北的冬天，可是能冻死人的。

单靠帐篷，挡挡秋风还行，想挡大雪完全是奢望。

这一批知青八个人，冯舒和另外三个女同志住到了大队部还好。

其余的，除了沈军被村民发现及时，救回村子里安顿，其他三个人或多或少在这个冬天里留了些东西。

或是脚，或是手，甚至于有个知青，把命留在了这个冬天。

沈军跺了跺脚，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信阳屯，四个灰绿色的帐篷立在村尾。

“得找个地方猫冬。”他扫视着村尾方向，口中喃喃自语。

沈军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村民身上，谁知道重生回来，村民还能不能在冬季发现自己。

稍有不慎，说不定自己在帐篷里会被冻得梆硬。

“咕咕咕。”

正当沈军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类似鸽子的声音。

他没有想到，刚刚进了山脚就能听到这种动静。

“傻飞龙？”他轻轻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不由吞了口唾沫。

这东西，可是日后享受不到的玩意。

蘑菇炖飞龙，硬到不能再硬的硬菜，再过几年别说吃了，连想法都不能动一点。

一颗石子扣在弹弓上，一颗夹在手心，沈军小心翼翼朝着声音方向挪动。

与此同时，口中不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这是沈军听说过的老猎人的技巧，傻飞龙不认人声，只要发出同类声音，它就会蹦蹦跳跳朝着猎人方向靠近。

等走到近处，就是拼眼力的时候了。

“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沈军面上喜意愈发浓厚。

听这声音，还不止一只！

今天的大餐有着落了。

直到声音近在咫尺，沈军停止了身影，双目来回扫视。

不一会儿，他就在枯枝烂叶中看到一只胸前满是褐色鱼鳞状条纹的傻鸟，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向自己。

傻鸟眼中满是困惑，好像在说：我哪儿来这么大的同类？

“咕咕。”沈军轻轻抬起弹弓，瞄准傻鸟的方向，同时口中再度发出鸽子般的声响。

当傻鸟胸口起伏，想要应和时。

“啪。”

弹弓轻响，石子便正中傻鸟脑袋。

傻鸟原地扑腾半响，想要尝试高飞，但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去。

周遭扑棱棱翅膀扇动声持续了半响，沈军却是没有费劲寻找其余飞龙的踪迹，大跨步走到命中的飞龙面前，一把手攥着它的脖子，两指交错用力。

“咔哒。”

一声轻响，他手中的猎物便是停了颤动。

弹弓最多也就是让飞龙昏迷，拧断脖子才是对它最快的死法。

杀死飞龙后，沈军取出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刀，轻轻割开飞龙的喉咙。

随后将它倒钉在一旁树干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将视线投向天上光秃秃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