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天，孪生妹妹杀了我。我没有去地府投胎，而是跟着她嫁入了六皇子府。

……………………………………

我死了，没像老嬷嬷说的去地府投胎，而是身不由己跟着妹妹如意嫁入了六皇子府。

李如意垂涎这门婚事已久，今日算是如愿以偿。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我只能在她身边，不能离开太远，只好憋屈地看着他们一家人情深告别，含泪祝福。

而我的尸体还丢在东跨院里无人收敛。

姨母搂着她心肝肉的叫，让她一定要小心伺候六皇子。

李如意胸有成竹地说：“上京城谁不知道六皇子不喜姐姐跳脱的性子，六皇子喜欢的是像我这样贞静贤淑的女子。如意一定能得到六皇子的欢心，日后入主东宫。”

姨母说：“也是，你从小就是按名门闺秀教养的，哪像那个野种，打小跟着老太爷在外面云游，跟个男人似得。”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和六皇子定亲，不过她也就这点用处了。”

“等六皇子知道了我们如意的好，肯定会把如意捧在手心里。”

李如意扭着手里的帕子，低声说：“真是可恨，若是当年直接定下我和六皇子的亲事，我哪里还要顶着她的名头做人。娘可要将她的后事办的滴水不漏，免得旁人生疑。”

姨母点头：“女儿放心，你爹自会安排。”

我和李如意一母双胞，母亲生我们时难产而死，姨母为了照顾我们嫁入李家做了续弦。

但家人却都喜欢她，嫌弃我。

姨母对我和她天差地别，外祖母也不怎么待见我。

祖父带着我四处游历，希望我能开拓心胸，别被闺阁后院困了眼界，歪了心性。

我也自觉不往他们跟前凑，省的心酸。

却不知他们背地里已经痛恨厌憎我到了这个地步。

我很想理论一番，或者做点什么宣泄自己的怨怒，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生气。

说起这门婚事，是李如意自己不要的。

当年，元后被人冤屈打入冷宫，六皇子是最不得宠的皇子。

祖父受过六皇子母族的恩惠，提出要让李如意和六皇子定亲，父亲和姨母都不同意。

李如意更是又哭又闹，说六皇子就是一个落魄皇子，她死都不会嫁，最后将这门婚事落在我的头上。

祖父还安抚我，让我放宽心，说世事难料。

我及笄之年，元后的冤屈被洗净，六皇子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

李如意这个时候又来后悔，无数次想取我代之，但都被皇家拒绝了。

对于这门婚事，我并没有太大的期望。

六皇子不知为何当众评论，说李太傅的孙女性子过于跳脱，若是能贞静贤淑更好。

我和六皇子尚未见面，就得了如此评价，想来有许多不好的风闻入了他的耳中，已然对我有了成见。

日后夫妻相处，只怕多有不和，需要我放低身段，小心应对。

但我转念一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一向很少如意。世上的女子总要嫁人，嫁入皇家不愁吃穿，还能离开李府，也是好的。

谁会想到，李家疼爱李如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能一家子冒着死罪，合起伙来谋害我这六皇子妃。

我真想问问我爹，难道我就不是李家的女儿吗？

我也想问问我那好姨母，她为何对我如此厌恨？

兴许是刚做鬼不太适应，也兴许是太过激愤，我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身在六皇子府。

大红的灯笼，屋内的喜烛，红色的撒花帐内坐着盖着鸳鸯戏水盖头的李如意。

都在无声地诉说，她占据着我和六皇子的洞房。

远处传来了热闹的祝贺声，那是新郎官在外招待客人。

李如意双手捧着苹果，坐在一堆红枣核桃花生上，虔诚地等着新郎官。

这可真是喜庆的一幕。

却有我这个悲伤的看客。

我有点愣怔，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醒来，是让我看六皇子如何与李如意洞房吗？

李如意对我以前的丫鬟青黛说：“不知道六皇子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喝醉？他会不会因为外面的风评误会我，对我不喜。”

青黛笑着安抚：“小姐是不是紧张了？小姐今天的妆容分外美丽，只要六皇子见了小姐，一定会被小姐的风姿迷倒的，六皇子以后一定会知道小姐的好。”

李如意挺了挺身板，坐的更直了。

“对，本小姐可不像她，六皇子可不会喜欢上她那样粗鄙之人。”

青黛附和：“奴婢觉得，别说未来的太子妃，就是做皇子妃她都不配，还好有小姐在，不然只怕会连累李家都被六皇子厌弃。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她两合起来骂我一通，好像从中获得了勇气，都有了对未来的信心。

青黛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

两年前我跟祖父回府，姨母见我身边无人可用，特意安排给我的。

当时，姨母给祖父去信，说我快到了成亲的年纪，该收收心，在府中准备待嫁。

祖父觉得说的甚是，于是和我结束了游山玩水的日子，打道回府。

我和祖父二人素日里都是亲力亲为，回到府中，姨母给我安排了贴身丫鬟伺候，我也并不太指使她们做事，自认一向对她们不薄。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可靠的青黛居然如此看低我。

我苦笑一声。

姨母和妹妹真是费尽心思，我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还不是处处由人摆布。

嬷嬷说的对，祖父毕竟是个男人，不懂那些女人家的事，没娘护着的孩子比草贱。

我原本是有嬷嬷护着的。

可是，嬷嬷病死了。

我想，等我能摆脱李如意的钳制，兴许就能见到嬷嬷了。

那个护着我长大的嬷嬷。

胡思乱想着，外面响起了人声。

“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像是喝醉了。”

“快去准备醒酒汤……”

李如意和青黛立刻打起精神来，等着六皇子进门。

我也有点好奇，那个从未见面的夫君长什么样子。

上京城的贵女们都说六皇子君子如玉，如琢如磨。

我却是不信。

若真的是如玉君子，怎么能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说出那样的话来。

在他卑微时，与李太傅的孙女定亲对他大有裨益。

受了我的恩情，得势之后却这般评论与我，合适吗？

伴着纷乱的脚步声，帘子掀了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郎被众人簇拥着走入。

红色的新郎服穿在身上显得肩宽腰窄腿长。

乌黑浓密的头发上束着金冠。

玉白的面庞上是酒醉的红霞。

这六皇子长得的确招人，青黛的脸瞬间就升腾起了红晕。

我瞧着他有点儿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可若是有这么出彩的少年郎曾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我又有些困惑。

六皇子已经不急不缓地被众人簇拥到新娘的面前，面上浅笑，眼底也有着笑意，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好像……

似乎……

他对这门婚事也并不排斥。

喜娘跟随在后，赶忙递上喜秤，声音饱满喜庆：“请新郎官揭新娘的盖头。”

六皇子接过秤杆掀起了红色的盖头，盖头下是李如意精心修饰过的妆容。

李如意面如朝霞，仰起脸来，一双眼睛羞涩又饱含情意地看向六皇子。

连我都觉得李如意今日打扮的格外好看。

若是六皇子今晚和李如意圆房，日后再发现李如意是个精通琴棋书画，擅长女红持家的大家闺秀，定然会对李太傅的孙女改观，不会再说李太傅的孙女性子跳脱。

旁人说起来也会说一句，极为相配。

可偏偏，六皇子将盖头掀起一半，看清楚了李如意的脸，又犹豫着将盖头重新放了下去。

众人讶异，室内一片寂静。

我看见李如意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中握着的苹果。

喜娘惊讶地出声：“六皇子，这是？”

新娘的盖头没有取下来，这代表着礼仪没有完成。

这种事情极为稀奇，一般人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回。

估计喜娘被六皇子这么一出，弄得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喜娘大张着嘴巴，青黛急的小脸煞白。

六皇子垂眸对着盖头下的李如意默不作声，一手拿着喜秤，一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有点好奇。

还有点生气。

更有点好笑。

六皇子莫非对我有什么不满，打算折辱一番新娘？

这六皇子可当真幼稚。

这可是李如意千辛万苦设计来的婚，只怕以后的日子真不好过。

李如意应当是急了，不顾大家闺秀的矜持，哽咽着问：“不知六皇子这是何意？”

六皇子像是确定了什么，缓缓地问：“你当真是李流云？”

这清润的声音我也有点熟悉。

我把六皇子看了又看，想从记忆里翻找出他的身影，依旧无果。

青黛的身子颤抖，脸色煞白。

李如意的手抖地也快要捏不住手中的苹果。

“小女自然是李流云，”李如意强自镇定，微颤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六皇子干脆一掀袍角坐在了拔步床对面的椅上，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如此，本殿下就问问你。”

他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语调漫不经心，烛光下，漆黑弯翘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前年你和温状元争论本朝的水经注，你言之凿凿说温状元未曾实地去过黄河岸口，不知壶口的河道已经改道了。”

“你且说给本殿下听听，那处的河道改成什么样了？为何改道？”

这个问题对于李如意来说简直要命。

我跟着祖父四处游历，深受祖父影响。

祖父年轻时跟随阳明先生学习心学，总是对我说要格物致知，不能埋头苦读四书五经，需得杂学旁收，并实地躬行。

黄河岸口我去过两次，还和祖父一起找人勘测过。

所以刚回到上京城，在有凤来仪茶楼听人玄谈时，我忍不住插了嘴，指正了某位书生引经据典的谈论黄河治水之策中的谬误。

没想到那个白衣书生竟然是刚刚金榜题名不久的温状元。

温状元和我争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不得不在我详实的叙述下铩羽而归。

从那之后，父亲就很少让我出门，说我没有半点闺秀的影子，被祖父带野了，要好好扭扭性子，对外则声称要修养身体。

李如意怎么可能答得上这个问题，身子抖得像筛糠，手中的苹果掉落，咕噜噜地滚到六皇子的脚下。

一切都已明了。

我看着六皇子，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到问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怀疑李如意不是我的。

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说，李如意这个替嫁的方案算的上完美。

我和李如意虽然不像别的双胞胎姐妹那么相像，但猛地看上去还是有五六分相似。

这两年，李如意和我越发相似，瞧起来竟有六七分了。

我幼年时跟随祖父在外面游历，回府之后又被拘着修养身体，上京城少有熟悉我的人。

更何况，洞房花烛夜，李如意上着浓妆，貌美如花，新郎官就算熟悉我也会被糊弄过去。

可六皇子竟然如此与众不同……

李如意憋出一句话来：“六皇子不知为何对我李流云成见如此之深，尚未迎娶就说我性子跳脱，洞房花烛夜又如此刁难。”

“若是六皇子对这桩婚事不满，何不早早退婚，何必如此。”

“既然六皇子不愿娶，我李流云还不愿嫁了。”

说罢起身，喝道：“青黛，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走，明日还请六皇子给我太傅府一个交代。”

没想到李如意还能急中生智想出这个法子来。

我心中一跳，这李如意真是算计的滴水不漏，怎样她都不输。

今日若是她回到了太傅府，明日就会爆出我不堪受辱自尽的消息。

日后还可以求得皇家垂怜得些好处。

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她李如意的踏脚石，看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心里十分不甘。

新房里前来观礼的人都有些愣怔，不清楚好好的洞房花烛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六皇子哼笑一声。

“李如意，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们李家胆子倒是大，六皇子妃的身份何等尊贵，你们竟然也敢找个不知所谓之人搪塞本殿下。”

饶是李如意再强自镇定，也不由得慌了手脚，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旁边的青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哭着说：“六皇子殿下，奴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青黛，奴婢可以作证，这就是大小姐，六皇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小姐前段时日生了病，很多事情都记不起了。六皇子殿下若是还记得老太傅的庇佑之情，就不要如此为难我家小姐。”

李如意也立即接上，顶着盖头，悠悠地说：“六皇子殿下不是不喜流云参与这些，还说我生性跳脱，女子应当贞静贤淑为要，为何今日又要如此？”

垂死挣扎之际，主仆二人绞尽脑汁应对。

若我不是那个被杀的苦主，只怕也要相信这两个可怜的女子在被六皇子恶意刁难了。

我忍不住凑到六皇子的身边，看他如何应对。

六皇子只扭头对着窗外唤了声：“柳志，你立即派人去太傅府情李太傅前来，剩下的事，就不用吩咐了吧。”

外面的柳志应声而去。

柳志？

这个名字甚是熟悉。

我端详着六皇子那熟悉的眉眼，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倔强冷硬的小孩子，他身边的长随也叫柳志。

当年，我和那个和我一样失去母亲，不被父亲喜爱的小孩子靠在一起取暖。

因为有了同龄人做伴，人生有了光和期望，一直支撑着我走下去。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以这种方式再见。

我突然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六皇子起身，看向她们主仆二人，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甚至说出来的话都是温柔的：“今夜之事，本殿下自会给李府一个交代，李流云没有出现之前，你二位就先委屈在六皇子府小住几日。”

说罢，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观礼的众人也面色各异的跟着离开。

李如意在他身后放声大喊：“六皇子，你虽是皇子也不能仗势欺人，不能辱我李家之女。”

一会儿又喊：“我就是李流云，六皇子莫要仗势欺人颠倒黑白。”

但没有人理会她。

不一会进来了几个婆子丫鬟，将她和青黛牢牢看住。

我懒得看李如意的丑态，想去看看六皇子在做什么，不料身随心动，竟然真的离开了这间洞房，飘到了六皇子身边。

六皇子已经换下了红色的新郎服，穿着暗蓝色的常服，就着烛光，支着头坐在案几后，不知想些什么。

他的眉头紧锁，眼尾微垂，身上自有一种寂寥之意。

我看着他，想像幼时一样，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喊他：“小木头，别憋着了，有啥大不了的呀。”

但我触碰不到他。

只能静静地守着他。

小木头，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再见面就要让你帮我收尸。

真的好抱歉。

帘外有人出声：“殿下。”

六皇子抬起眉眼，似乎方才睡着了，他迷茫地看了看烛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说：“进来吧。”

进来的是我熟悉的人，那个在他幼年时紧跟左右的长随。

柳志说：“太傅病重不起，连话都说不清楚。”

六皇子搁在案几上的手紧握成拳。

柳志又说：“六皇子妃不见踪影，属下去的时候，李府尚未得信，府内欢声笑语，李大人和李夫人瞧着很是高兴。属下翻遍了李府，也没有瞧见第二个李家的姑娘。”

六皇子的声音有些哽咽：“柳志，你说小石头是不是死了？”

柳志有些犹豫：“虎毒不食子，李家竟然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六皇子摇摇头，沉默半响：“搜李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志抽了口冷气，叹息道，“殿下可想清楚了，三殿下那边正愁捉不住殿下的错处，李太傅重病，您曾受过太傅的恩惠，如此行事只怕……”

沉默了一会儿，六皇子盯着烛火，慢慢地说：“我方才梦见小石头了，她在向我道别，还对我说对不起，我怎么喊她都留不住她。”

“我娘过世的时候，我也梦见了我娘，一样怎么喊都留不住。”

听了这话，我的心好酸。

小木头，真的对不起。

余生我没有办法陪着你了。

本来我们两个没有娘的孩子能够陪伴着走下去，可惜……

柳志最终还是带着府兵将李府团团围住，将李府搜了个底朝天，并将我父亲和姨母带到了六皇子府。

他们一口咬定六皇子恶意中伤李府，打算毁了李家的姑娘，抵赖这门婚事。

我父亲表现的义愤填膺，我都快信了。

姨母抱着李如意哭天抢地。

两人都说李如意就是李流云，誓要为自己的女儿讨要一个公道，哪怕是闹到圣上面前都要要个说法。

六皇子既然不愿意娶，他们李家的女儿也不乐意嫁了。

六皇子则说，李家糊弄朝廷，违抗圣旨，要求李家把另外一个女儿交出来。

局面就此僵住。

柳志焦虑地问六皇子：“殿下，天快亮了，这件事情若还不能有个结局，只怕就要闹到皇上那里，到时候……”

六皇子一夜未睡，我便陪他陪了一夜。

据说鬼是不需要休息的，可我却总是觉得疲乏。

六皇子的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嘴上起了两个大水泡，不像是熬了一夜，倒像是大病一场。

“父皇会来的，李家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这一遭只怕是躲不了。”

柳志皱着眉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属下实在不明，六皇子妃究竟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六皇子妃难道不是他们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就连我也想不出答案。

我同情地看着柳志。

遇到我们李家的事，的确是太难了。

六皇子神情严肃，食指与拇指交错，捻了又捻，我知道他已陷入了思索。

“你说得对，这件事的确古怪，李家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外面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殿下，皇上和三皇子已经到府了。”

柳志连忙轻声提醒：“殿下，三皇子不请自来，只怕是来搅混水的。”

六皇子点点头，换了衣裳出门迎接圣驾去了。

我也想跟上，却出不去这个门，只好留在房内。

不一会儿，外面进来了两个洒扫的丫鬟，她两轻声嘀咕。

“好端端的喜事闹成现在这样，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还以为是六皇子给六皇子妃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嫁入府中的是个冒牌货。”

“那不就是才艺双绝，名动京城的李如意替嫁了？”

“李如意配六殿下倒也配得，可惜六殿下不喜欢，不然过了洞房之后还能退回去不成。”

“可能李家就打着这个主意，只是六殿下不是说六皇子妃性子跳脱，要贞静贤淑为好么？怎么又看不上才艺双绝贞静贤淑的孪生妹妹？”

我无聊地坐在原先小木头坐过的位置，晃动着小腿，听着两个小丫头闲聊，然后就睡了过去。

原来鬼也是能做梦的。

我梦见了年幼时的一幕，我拉着小木头，不放他走，让他给村头的铁牛哥道歉。

那时候，我跟祖父四处游历，曾在大山脚下的小村子住了几年。

定居没多久，祖父带了两个人回来，一个是小木头，一个是小木头的长随柳志。

小木头是祖父新收的学生，性子孤僻不爱说话，生的小小瘦瘦，和我打架都打不过，可偏偏总爱和村子里的小孩打群架。

因为，村里的小孩们喜欢说他是我祖父给我买来的童养夫。

有一次，村里的小孩用受惊的牛吓唬他，他反过来报复，用书上看的法子，在牛头上绑上了带刺的荆条，尾巴后面绑上了一捆柴，点着了柴之后，赶着牛追着小孩们跑。

吓得小孩们惊叫着四处逃窜，有一个把鞋都跑丢了。

我拉着小木头，让他给村头的铁牛哥道歉，他死犟着就是不开口。

我说：“铁牛哥，你不要怪小木头，是我没教好他，他生来性子跳脱，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教他三从四德，让他学会贞静贤淑。”

铁牛哥无语地看着我们两个，好笑地拉走了他的牛。

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从梦中笑醒。

醒来后就看见六皇子和柳志神色凝重地对坐在桌旁，柳志手中拿着一卷卷宗，问：“殿下这是打定了主意？”

六皇子闭上双目，点头，“小石头只怕凶多吉少，若是京兆尹府早一刻去查，小石头就能早一刻得救。”

柳志愤愤不平：“六皇子妃出阁当日，李太傅中毒，李家不见了一个女儿，明眼人都会觉得有问题，可偏偏……”

我吃了一惊，祖父中毒，李如意可真敢。

他们为了六皇子妃的位置，可真是什么都能舍弃。

连代表李府门面的祖父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我这个从未得到过他们认同的女儿。

六皇子静默片刻，睁开双眼，眸中射出凌厉的光，撕掉了温润君子的皮，露出了锋利的本相：“父皇想息事宁人，本皇子却偏要捅个窟窿。李太傅为了李家可以舍弃小石头，本皇子却不能。小石头若是不在了，就让他们都下去赔罪。”

“你将这卷宗交给京兆尹，他会知道该怎么做。李家不知死活算计本皇子，现在还想搭上三哥那条船，就别怪本皇子拿他们撒气。”

柳志犹豫地道：“太傅他……”

六皇子哼了一声，“难道太傅只有李尚书一个儿子？”

柳志连忙告退。

我震惊于我所听到的。

祖父会成全大局舍弃我，我并不觉得意外。

我从小跟着祖父长大，自然知道在祖父心中家族的份量。

这次他们将李家一族全都捆绑在了一起，祖父只怕连自己中毒之事都不会追究。

只是，我不知道我对于小木头竟然如此重要。

这个幼时的玩伴，有缘无分的夫君，却能对我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