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端午那日，高珅邀陆笙夫妇划船**。

帖子都送出去了，他才将此事告知我。

我心中也很想与他们同行。

可我一早就定好了，在那日回母家过节。

高珅见我不能同去，一脸遗憾地圈住我。

“你不晓得，我多想跟你泛舟湖上，只可惜......”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并不失落，语气中反而有些雀跃的意味。

待他们三人出发后，我也准备回娘家。

但是下人来报说，我父母亲临时受邀去别家吃酒了，叫我改日再回去。

阿兰笑道：“夫人正好可以去同大人**。”

我点点头。

左右我孕中憋在家里也是烦闷，不如出去走走。

于是我乘轿朝玉湖方向赶去。

待我下轿时，正看见高珅他们一行人在湖上泛舟。

周遭也有不少年轻的公子**划船，但苏婉芸依旧是人群中最惹人瞩目的一个。

只见她一身素白长裙翩飞，宛若神仙妃子。

她袅袅婷婷地坐在那，周身似有烟霞笼绕，当真非尘世中人。

哪怕相隔数丈远，岸上也有不少人对她移不开眼。

遑论跟她同乘一船的高珅。

只见高珅出神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趁着陆笙没注意，拣起一块糕点递到了她嘴边。

苏婉芸明显一愣，而后连忙婉拒了。

态度客气又疏离。

而陆笙正摆弄着船桨，没有注意到旁边正在发生的事。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手中的食盒险些摔落在地。

那里面，是高珅最爱吃的琼叶糕。

他今日如此逾矩，我若是再瞧不出端倪，便是天大的傻瓜。

正当我犹豫是否要走时，陆笙看到了我。

他冲我摆摆手。

“嫂嫂稍歇，我们马上靠岸接你。”

苏婉芸闻声看向我，脸上盛满了略带惊喜的笑意。

反倒是高珅，在看到我的一瞬，嘴角的笑瞬间凝固了。

仿佛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搅了他的雅兴。

我压下火气，笑着上了他们的船，将琼叶糕分给诸人。

苏婉芸和陆笙吃得香甜，纷纷赞我好手艺。

只有高珅食不知味。

他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脸不快。

“我记得你对这道糕点十分拿手。

怎么如今吃来愈发寡淡无味。”

当着外人的面，他竟丝毫不给我留情面。

陆笙夫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纷纷打圆场。

我顿住了手，心里漫过一丝酸楚。

我是有体面的人，断然不会在外头与他争执，惹人笑话。

于是，我一笑泯过此事，同他们继续泛舟。

生生忍到返程、马车里只我们夫妇两人时，我才对他说了句：

“夫君今日究竟是嫌我的糕做的不好，还是吃腻了这道点心？

也是，别说琼叶糕，就算是再美味的珍馐名馔，只要日日都吃，也总会有厌倦的时候。”

高珅有些不耐烦地闭了闭眼。

“今日是端午佳节，你说这起子阴阳怪气的话做什么？”

我定睛看着他。

“今日，我瞧见了夫君喂苏婉芸吃点心，你为何要这样做？”

高珅尴尬地搓了搓手，过了半天才想出说辞。

“苏婉芸手受了伤，行动不便。

我也是看在她是陆兄夫人的面上才......

举手之劳而已，难道你连这种事也要生气？”

这种说辞，不过是敷衍。

我的心凉了半截，索性缄口不再言语。

马车很快行驶至家门前。

在进府门的一瞬，素来跟高珅不对付的小公爷打马经过。

在看到我的一瞬，他别有深意地朝高珅笑道：

“高兄，端午安康。

你身边这位娘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你家夫人呢？”

这人分明认得我。

他就是在拿我臃肿的身形取乐。

可高珅听到这样羞辱自己妻子的话，竟没有替我出头。

只难堪地扫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拽进了家门。

仿佛我在外头多呆一瞬，都会把他的脸丢光。

他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如今有了身孕，日后就好好呆在家里，别再出去乱晃，省得给我......”

后面的两个字，我知道是什么。

然而，更让人寒心的事，还在后面。

我因着高珅，气郁了数日。

朝堂上，我爹也因被人诬陷贪墨，被有贼心的人弹劾。

高珅不帮我母家说话便罢了，甚至一心想把自己和岳丈家的关系择干净。

他怕是忘记了，当初他是如何求娶我，变着花样讨好我爹。

我失望之余，也一直为爹爹忧心。

接连数日茶饭不思，便是硬逼着自己吃下饭食，也会因害喜呕吐出来。

或许腹中孩儿感知到了母体不适，竟自己流掉了。

看着榻上的一滩鲜血，我心痛至极。

高珅得知孩子没了后，也开始怏怏不乐。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我心胸狭窄，才导致自己气郁小产。

在我小月的那一整月里，他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半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不久后，下人在他书房里清扫出一些碎纸屑。

从前他都是将写废的纸张囫囵扔掉的。

出于女人的直觉，我悄悄将那些纸屑拼接在一起。

“休书”几个大字，如寒芒般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高珅已对我厌恶至此。

如今孩子没了，我娘家又处在关口，他便更容不下我。

我将自己锁在房内，望着窗外的流云飞花呆坐了一下午。

坐够了，便翻出自己做姑娘时的所有衣裳，细细地翻看。

这些绫罗绸缎式样精美繁复，剪裁得当，皆适配于身段窈窕的女子。

只可惜，便是我用尽力气、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有一件能将自己塞得进去。

看着铜镜里松垮的肥肉，再瞧瞧自己虚透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高珅想休妻，简直是做梦。

我们之间，唯有和离。

接下来，我不会再萎靡不振。

我要着手做三件事。

一则，帮爹爹脱困。

二则，跟高珅和离。

三则，让自己恢复到以往窈窕的模样。

不是为了赌气。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像往日般康健，更是为了救自己，离开高家这潭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