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皎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今日的慕寒书又来发疯了，一进来就几乎砸了寝殿里所有的东西，新派来的宫女，尸体还在附近抽搐，死不瞑目。

而苏云皎依旧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怎么去死！

如今国破家亡，反贼横行，她已没有半分依恋，还被叛军首领圈禁在宫里，成了天下的笑话，哪怕，这叛军首领曾是她昔日的青梅竹马，荣国府的慕寒书。

四年前，他家族被诬陷谋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他独自逃跑，这四年的光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再见面，他已面目全非，目光凶狠而残暴，他看着苏云皎的目光，活像恶狼看见绵羊。

不过他没有杀苏云皎。

而是将她圈禁在这华丽的牢笼里，阴阳怪气的用昔日，缱绻的嗓音，对她说。

“阿皎乖，你是逃不掉的，这座城里只有我能护你……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你该谢谢我的，你的事我都知道，要不是我带兵攻入皇城，说不定你已经被你那没良心的爹，和你心心念念的太子给千刀万剐了吧，他们最在意的是你那个妹妹，从来不是你。”

话到此刻，苏云皎狠狠的发起了抖。

三月前。

是她与太子大婚之日，原以为美梦成真，结果等来的却是打入地牢。

受尽了刑罚，还被毁了容貌，只为逼问出，调动京城全部暗卫的暗棋令下落，可苏云皎哪里知道什么暗棋令。

也是那一夜，她才知道自己多年爱惜的继妹，苏云仙，不是过继来的妹妹，而是父亲的私生女。

她不仅处处算计她，还与她的未婚夫，太子萧倾染暗度陈仓多年。

她敬重的爹爹，亲口承认毒死了她的母亲，还恬不知耻的扮演了那么多年的深情，赚尽了名声好处。

她一直以为的一心人太子，更是将她利用干净，甚至冷笑奚落：“苏云皎，孤要多谢你，跪着求你外祖徐阁老，他才愿为保孤死谏到底，若没有他那条老命，何来孤的今日？”

“竟是如此……”

正当苏云皎快要被折磨死的时候，外面忽然杀声四起，叛军攻城了，整个东宫瞬间刺客遍布，转眼间就冲入了地牢。

将太子，苏牧，还有苏云仙，全部当众斩首，至今苏云皎还能记起他们满地滚的人头，和临死前惊恐的表情。

等苏云皎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慕寒书圈禁了。

也是之后，她才发现，慕寒书疯了，那个曾经矜持有礼的谦谦少年，已经在满门抄斩之后就疯了。

他勾结叛军，入皇城后没有提条件也没有说报仇，就天天的杀人，日日的杀人，有一日苏云皎深夜醒来，趴在窗口的缝隙，看到慕寒书赤着上身，在活剥人皮。

鲜血流了一地。

苏云皎尖叫着晕厥过去，疯子，疯子。

她醒来后问慕寒书，为什么不杀了她，慕寒书古怪的笑着，“你忘了，三岁那天，你母亲带你去荣国府拜年，遇上我，那时我七岁，祖母说，以后要护着你这个小妹妹，我说到做到。”

苏云皎竟是无言以对。

“轰……”

城裂的巨响传来，护驾平叛的藩王大军兵临城下了，叛军的好日子到头了，但是慕寒书一点不慌。

他还寻了一件华丽的宫装，为苏云皎一件一件的穿上，给她挽起发髻，仔细的挑着簪子，若非外面杀声震天，宫内浮尸遍地，镜中男子面若鬼魅，当真还以为寻常夫妻的日常。

直到慕寒书笨拙的编完辫子，正要起身，忽然面色剧变，呕出了一大口血，直接喷溅在了镜子上。

苏云皎早就知道，他这些年积劳成疾，本就油尽灯枯，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慕寒书虚弱笑道：“阿皎，我们都要死了，你说，黄泉路上你可愿意与我一同？”

苏云皎过去从未真的了解过慕寒书，这段时间更是被他吓唬的够呛，但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却是愿意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因重刑满身的伤痕，还有这张被恶意划花的脸，道：“这些年，咱们都是没了家的孤魂野鬼，我愿意与你一同。”

最后，在城破那日，苏云皎主动点燃了脚下的火油，伴着慕寒书张狂的大笑，二人一并被吞入了火海。

只是明知都是一个死，为什么在火灼上她衣裙的时候，他还是会将她护在身边呢。

只叹，这辈子没活好，愿来世，你还是那个清贵儒雅的贵公子，我还是待字闺中，天真无邪的侯府小姐吧。

……

“小姐，夫人问您话呢？”

恍惚间，苏云皎仿佛听她昔日的婢女，珠儿的声音。

“小姐……”

苏云皎皱眉按了按自己的耳朵，谁知下一刻，就被另一根手指，狠狠的戳了戳额头，骂道：“大白天犯困，阿皎，你是半夜捉耗子去了吗？”

苏云皎一个机灵醒来，入眼，是母亲徐氏不高兴的目光。

母亲一直很严厉，但此刻看着严厉的母亲，苏云皎差点没哭出来，她好想母亲啊，呜呜呜……

“你这丫头，说你一句还哭了？罢了罢了，都随你行了吧……”

“什么随我？”

苏云皎这才看清楚，他们此刻坐在平昌侯府的正厅，堂下站着一对母女，正是她的继妹苏云仙，和她母亲柳瑟瑟。

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只是此刻的柳瑟瑟衣着寻常，远不如几年后的如夫人气派，苏云仙也瘦瘦的，不过十三四的样子。

这是……

“既然阿皎同意多个妹妹，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一旁，苏牧笑道。

苏云皎才彻底明白，她重生了，此刻正是柳瑟瑟与苏云仙上门的日子，说是苏牧救命恩人的遗孀投奔。

苏牧说苏云仙是个有福的，要过继成养女，给苏云皎添个妹妹，原本徐氏不同意，但年幼的苏云皎被苏云仙百般讨好，非拉着苏云仙不松。

徐氏面冷心慈，就同意了。

只是她们哪里知道，这柳瑟瑟根本就是苏牧的外室，苏云仙更是他们的私生女，贼人都登堂入室了，她们母女还都不知道。

再想到后来，他们害死了母亲徐氏，利用苏云皎帮扶太子，害死外祖父，种种想来，苏云皎遍体皆寒，就是死也不能容下的。

登时拍案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