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了，

死在了裴轩最爱我的一年，

也死在了他最恨我的一年。

那天京城的雪覆盖了整个天空，

他抱着我的尸体苦苦哀求我不要留他一个人，

可是我不要你了，裴轩。

1.

当叛军攻进皇城，飞箭扎进了我的左胸时，

我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好累，终于结束了。

倒地时，我余光看到裴轩闯进了我的宫殿。

他抱着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鲜血染红了我们交接的衣襟，

我的体温比他身上冰凉的铠甲还要低。

裴轩嘶吼着找太医，

“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没有想伤害你”

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此时谁来了都无济于事。

我努力的想要擦净他被鲜血染红的脸，

可是只是越擦越脏。

“你成功了，裴轩。”

我虚弱的朝他一笑。

冰冷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脸上。

裴轩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真好，你我终于自由了。”

我望向皇城的这一方天空，

囚禁了我这么多年的牢笼，

终于解脱了。

我是大周的最受宠的公主。

而裴轩，是扬州烟柳巷子的妓生子。

遇到裴轩时，也是那样的一个雪天。

那时候他15岁，被妓院老鸨打的奄奄一息，

洁白的雪地里，裴轩背上皮开肉绽，

鲜血染红了他身边一片的雪。

我心生怜悯，

把他带入了皇宫，并力排众议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安排做了我的贴身侍卫。

我对他关怀备至，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国破家亡。

皇宫内尸体鲜血染红了整片天空，也染红了我的眼眸。

我常乐这辈子，

对得起百姓子民，

对得起大周，

可唯独对裴轩，

浓烈的恨意中又夹杂着些许愧疚。

“公主，听说叛军已经连攻下了五座城池，就连王将军都已经前去求和了。”

映秋急匆匆的跑进永安宫，朝我传递最新消息。

“王将军都去了？那他们确实来势汹汹啊！”

王将军是丽妃的哥哥，

乃我朝开国重臣。

我停下了对花草的侍弄，

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映秋。

“是呢，殿下。不过他们首领好像是裴大人，您说他会报复我们吗.”

映秋接下来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

心神全部被话中的那个字眼占据。

裴轩？

想必他现在一定对我恨之入骨吧

我不仅亲手斩杀了裴轩最信任的的太监元宝，

还对他百般折辱，

有些血性的人都会对我恨之入骨吧

这些年大周看似国情稳定，

可实际谁都知道这只是表象。

突如其来的蝗灾加上空虚的空库，

父皇年岁越大越来越昏庸，而小太子年幼无能，

朝堂上野心勃勃的大臣背地里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现在的安稳不过全凭借着丽妃哥哥王将军的镇压。

可每次我与丽妃的谈话，

都会被泄露。

我也曾怀疑过裴轩，可他日日与我相处在一起，

根本没时间私下与他人接触。

查来查去，苗头锁定到了元宝的身上。

裴轩从最低贱的的妓生子，到后来的裴大人，

这期间只有元宝对他不离不去。

在确定元宝就是埋伏在裴轩身边的奸细后，

我雷厉风行的把他押入了大牢。

在酷刑下，

元宝很快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奴才也不想，可现在宫中宫外都在传大周易主不过是迟早的事。良禽择木而栖，奴才只是想活命，”

当夜，

裴轩来到永安宫恳请我留元宝一命。

“公主，奴才知道元宝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他在我身边五年，情同手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否饶他一命？”

我定定地看着裴轩许久。

这还是他第一次求我，甚至还自称了奴才。

“你以什么身份来求我？你知道宫内吃里扒外奴才的后果......一个奴才而已，不值得本宫救”

裴轩没说什么，只是把腰弯的更低。

看着他固执又沉默的样子，我起身走了。

听说裴轩那天站了一整晚。

这件事之后，

裴轩更加沉默了。

我知晓他沉默的原因，但我并没有加以干预，甚至让事态更加愈演愈烈。

我朝父皇求了一桩婚事，而驸马不是裴轩。

一向对我百依百顺的父皇我喜出望外，立刻答应了我的要求。

所有人都认为我厌弃了裴轩，连裴轩也·这样认为。

婚期定在了第二年开春。

裴轩听到这个消息，

专门在我每天的必经之路堵我。

在他质问的眼神下，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你不过就是我随手救下的一个小玩意儿，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没了我，你算什么？嫁给你能给我什么？每月那一点点的俸禄？”

裴轩被我堵的哑口无言，

他的脊背死死绷住，双手也不知不觉钻成了拳。

从那以后裴轩再也没找过我。

我的授意下，

官场上有人不停地朝他出言讽刺，

就连他的住所都被人泼了恶臭的液体。

裴轩要辞官了。

在裴轩决定要走的那天，

他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拿着绣花针，没有看裴轩一眼。

“怎么还没走？等我送你吗？”

“那我们.呢？如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永远待在后院，再不踏出半步.......”

裴轩声音有些哽咽，

他站到我面前死死盯住我，

要我给出一个答案。

“没必要。”

我扭过头，不让他看到我脸上的神情。

“可是你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裴轩声音越来越弱，

“和你在一起我图什么？你现在能给我什么？就凭你妓生子的身份吗？”

我的话仿佛一个巴掌，

狠狠的扇在了裴轩脸上。

在他看到我脸上的泪痕之前，

我甩了甩衣袖走了。

“可我只想要一个承诺.......”

裴轩痛苦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2.

起义军要攻打来的言论一时之间在京城中甚嚣尘上。

连皇宫都有所耳闻，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我再听到哪个不长眼的传这些消息，仔细着你们的皮子。”

丽妃穿着织造司最新出的的金丝缕衣秋装，

金灿灿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的人眼疼。

她指挥着下人将一桶开水往刚刚私下交头接耳的宫女脸上倒去。

滚烫的开水将宫女的脸上烧退了一层皮，

小宫女疼的浑身颤抖，但是连一句求饶都没出声。

等我去阻止时，人已经没气了。

看到如此惨状的死相，

周围的宫女太监更是缩进了脖子，

一句话都不敢说。

“常乐，你怎么来了，我都没有看到你。织造司的那群奴才怎么回事，竟然让你穿的这么朴素。”

丽妃亲热的拉住我的手，

我被冰凉的触觉激的一个哆嗦。

这宫中，除了父皇，只有丽妃是真心实意的待我。

“传本宫的话，罚织造司所有奴婢三个月的俸禄。”

我赶忙阻止丽妃。

“行，你们公主心善，改为一个月。谁敢怠慢你和我说，我哥哥乃是开国重奖王将军，什么阿猫阿狗很能当起义军了？”

看着丽妃维护我的模样，

我的心柔软又像泡进了酸水，

涨涨的又闷闷的。

丽妃骄纵，可她有骄纵的基本。

她的哥哥是当今定国大将军。

作为她唯一的妹妹，

丽妃虽然高傲狂妄，可待我如同亲生母亲。

可是这样的好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王将军出城求和，

京中只有威将军一人持兵把守。

“你们公主呢？我要她亲自来和我说”

裴轩提出要见我一面。

“公主，我这个奴才现在有和你说话的资格了吧。”

裴轩第一句话就把我的心扎破几个洞。

凌冽的风呼呼的吹，我的心在风中破碎的飞舞。

我看着他选择了沉默。

裴轩也没希望我说出什么，

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

“自最后一别，我们已经有一百零三天未见了。现在距你和驸马婚期还有二十天。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了你的婚事”

驸马？他要不提我都忘了这件事。

这本来就是个借口。

裴轩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想知道我对驸马的态度。

“我相信王将军的能力。至于驸马，不牢你关心，我们的关系很好，至少比你想象中的好。”

裴轩似乎被我的话伤到了。

他双手紧紧攥成拳，随后又无力般的垂下。

“在你心里我一直配不上你吗？”

看着裴轩受伤的表情，

我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嘴。

沉默中，裴轩点了点头，

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在和裴轩见过面后，

大周总算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但是谁也没想到，威将军造反了。

“自古成王败寇，我这样做不过是顺应历史。当年大周不就是这样成立的吗？先有大周，如今为何不能有我的辰国？”

大周当年只是燕国的一个附属国，

燕国上任皇帝昏庸无能，

我父皇领兵起义，开辟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大周。

现在威将军想效仿当年的父皇，

成立一个新的国家，辰国。

等我赶到时，

父皇已经喝下了奸细送的含有毒药的茶水。

他倒在了我面前。

黑色的毒血从父皇嘴边不止的流下。

“常乐，这是通往宫外密道的地图，朕不信太子，也不信威将军。等朕死之后，朕命令你立刻出宫，跑的离这里远远的。父皇这辈子，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丽妃，可唯独没对不起你。下辈子，朕还想做你父皇.......”

说完，父皇颤抖的手缓缓的伸出来，

想帮我擦去脸上的泪珠，可伸到一半，

终究是深深的垂下去。

我抱着父皇逐渐冰凉的身躯，

死咬着唇不愿哭出声。

静妃从外殿跑进来看到这样的惨状，

立刻死死拉住我的胳膊，

将我从父皇已无无任何声息的躯体上拉走，

“常乐，现在圣上驾崩，皇宫马上大乱。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你现在就走，我失手将你推到，这世上已无常乐公主.......”

“丽妃娘娘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丽妃冷着脸训斥我，拿起帕子将我的泪珠擦干，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我哥哥是王将军，我自然有活命的法子。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保住你。”

说完，丽妃把我杂乱的头饰细细整理好，一把将我推出了养心殿。

“来人呐，皇上驾崩了。”

九声丧钟从皇宫深处悠然想起，

我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树后，

听着丽妃悲怆的哭喊，

死死咬住虎口，

在上面留下了一圈深红的血印。

3.

皇宫内仅剩几支禁卫军还在死死把守。

就在城门即将被攻破时，

裴轩先带着叛军来了。

裴轩迅速把控了整个皇宫，

阻止了威将军的谋划。

可不幸的是，丽妃被抓了。

“常乐？哈哈哈哈你永远别想找到她，她已经走了。至于你一个妓生子还想肖想公主？你这般低贱之人连她一根手指都配不上。”